她在笑，她竟然在笑，上一次見她笑的時候，她才只有六歲。

如今燈火闌珊，笑靨如花，但他們都各自有人相伴了。

“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你身體好些了嗎？”

“不勞太子殿下抄心”秦顏峰看見這個人就不舒服，直接搶在了話頭前面“太子殿下還是先管好自家夫人吧，娘子，走吧，我們?nèi)ネ麡恰！?

昭雪沒有吭聲，任秦顏峰拉著自己走了，行到遠處，還回過頭看了袁慎一眼。她眼神似水，與在城樓下初見她時截然不同了。她嫁給秦顏峰還沒有兩個月，性子竟然柔軟了這么多。

“殿下，不如我們也去望樓看看吧”諾兒看出了袁慎的心思“諾兒來殤月許久，還未見過殤月全城呢”袁慎沒有回話，但還是自顧自的跟上了昭雪和秦顏峰的腳步。

今夜花燈節(jié)，望樓是絕佳的觀賞地，人潮擁擠。袁慎派人去打了招呼，把望樓清了場，若不是想多多看看她，連秦顏峰他都想一并趕走。

千門萬第，燈火闌珊，萬紫千紅，碧光連天，這許是殤月的最后一夜繁華了。他看著她，她的眼睛被這連天的燈火照得閃爍，這才是兒時的那個她，那個在笑聲靈動，御湖里洗腳的女孩。

“依涼，你還記得我們是怎么認識的嗎？”

“陳年舊事，不提也罷”昭雪頭都沒有回。

“那一年，你還只有六歲……”

“太子殿下是在公開和我娘子調(diào)情嗎？”身后一個討厭的聲音飄過來，瞬間擾了袁慎興致，必得把這個討人厭的家伙弄走。

“依涼，我們可以單獨聊聊嗎？我覺得有些話，我們得說清楚”

“我娘子與你有什么好說的！”

“秦顏峰！”

我確實得和袁慎說清楚了，關于秦坤，關于他們的感情。他幾次三番勸說自己不要妄動秦坤，又幾次三番的撒彌天大謊保護我。自知是與他再無可能了，他也應該早點明晰自己的位置。袁慎屏退了諾兒，昭雪好說歹說才讓秦顏峰到城樓下去等她了。

“我找到了秦坤誣陷司徒將軍的證據(jù)，待秦坤回城，我便會面呈皇上，你可會幫我”

“依涼”袁慎本想與他說說兒時的事情，誰知道她開口就是秦坤“我早與你說過了，秦坤不可動！且不說你能不能扳倒他。他一旦倒臺，朝廷里七層官員都會受到牽連，離月朝綱就分崩離析了”

“任由貪官污吏禍亂朝堂就是對的嗎？”

“這事遠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袁慎眼神憔悴，他已為此事謀劃多時了“五年前我就開始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了，現(xiàn)在時機未到，秦坤還不能動！”

“我等不了時機”昭雪沖著他吼了一句“來日北漠卷土重來，我便再無機會了”

“本殿不會讓你再去戰(zhàn)場了，哪怕本殿親征！”袁慎捏著她的手，她的手好冷啊“我不想與你再說這些旁的了，依涼，你老實告訴我，若沒有別的，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會”她脫口而出，沒有半分思考。袁慎的眼神都亮了一個度。

當年細雨微風，桃花滿面，在殤月的宮殿里說盡了心中事，說沒有動心那是假的。若不然，她也不會時時見太子妃時時就生氣，也不會故意挑和袁慎一樣的日子成親。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都太小了，小到以為只要想在一起就能在一起。

“當年和風細雨”昭雪扭頭看向了燈火璀璨的街道，明滅的火花把她的眼睛都照得閃爍了“說不是真心那是假的，但如今，你我都是背負家國的人，再說當年，已沒有絲毫意義”

“只要你能放下……”

“那殿下放得下嗎？”她回頭看他，袁慎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眼神“殿下放得下天下，放得下江山嗎？”

“若天下太平，我有何放不下”

“可天下正值戰(zhàn)亂！”話回的很快，把袁慎的臉都懟得鐵青“殿下放不下百姓，放不下朝廷，又憑何要求我能放下國仇家恨？”昭雪淡淡的咽了口氣“你我青梅竹馬的情誼，都敵不過心中執(zhí)念”

兩個人不能在一起本沒有那么多原因，只是因為感情不夠罷了。

小時候與他一生一世的念頭，早就被當年殤月刑場上的血沖得一干二凈了。這世間有好多事情，比我們兩個在一起重要多了。比如他想要的天下太平，比如我想要的沉冤得雪，再比如秦顏峰……我怎么會想到秦顏峰，我竟然會想到秦顏峰……秦顏峰那么干凈，相處起來，確實自在多了。

聽到昭雪這話的瞬間，袁慎也迅速拿她和天下做了比較。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就選擇了離月的河山，他見過有志之士被秦坤迫害致死，也見過蔓延荒蕪，滿地餓殍，燒殺搶奪。他想要救萬民于水火，還離月太平河山，五年來的精心布局，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說放棄就放棄嗎？不會，絕對不會。

“當年只能是當年，過往只能是過往了，你我絕無可能了，殿下不必在執(zhí)著于此了”

“你說的很對，星星之火，終究敵不過滿街璀璨”想到此處，袁慎心中突然就釋然了，但是真的是舍不得，舍不得……他這是他想了念了半輩子的女人！“真希望老天爺能許給本殿一個來世……本殿是真的舍不得……”

昭雪的心臟好像有個地方在隱隱作痛。她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都不敢回頭看他一眼，他眼神溫柔如水，她怕在看一眼，自己也舍不得了。他要是當了皇帝，一定是個好皇帝。但他們之間，從未開始，又談何結(jié)束，從未相守，又談何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