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大門，保安室燈火通透。

許翻想著晨跑的理由派不上用場，她緩緩地朝大門走去，或者一小心就蒙混過關了。

“同學，天還沒亮，上哪去呢？”

果然，還是被值班大爺發現。

許翻眼看左腿就要邁出大門，轉過身對著保安大爺說道：“保安叔叔，我半夜接到電話，家里人生病，突然進醫院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

許翻演技還不錯，擔心出不了門的情緒全變成擔心家人。

“那同學你趕緊去吧，天還沒亮，路上小心。”

“誒，好的，謝謝保安叔叔，我家里人來接，就在外面。”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許翻走出大門，四處張望，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車頭仿佛站著一個人，在黃悠悠的路燈下，她不敢確認那個高大的身影就是他，畢竟她才見過他一次，還是坐著。

她大步邁進，楊復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走近看，許翻覺得這車特眼熟，這人也跟某人好像，但說不上來。

他走了幾步，在副駕駛門前停了下來。

有些許近視的許翻，在夜幕下，有點像瞎子，直到走的不剩一米，她才確認真的是復手為雨，他又帶著口罩。

她高興地朝他打了個招呼，楊復很淡定地掃視了她一遍。

他忽然向她靠近，許翻下意思地往后退了幾步。

“別動。”

他彎下腰，蹲下幫她把鞋帶系好。

許翻低著頭看著他細心的一舉一動，她這才想起自己在宿舍摸黑走的太急，居然把這事給忘了，一路過來居然沒有摔跤也是萬幸。

他站起身來，“好了。”

她看著他的眼睛，有點出神。

楊復打開副駕駛車門，“上車。”

聽見聲音的許翻才回過神來，連忙上了車。

“我們去哪里？”

“山頂。”

許翻一臉震驚，“山頂？”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人生安全問題，心里一個顫抖接著一個顫抖，就這樣上了陌生人的車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楊復認真地看著前方，又不時看了看手表，車速穩穩向前。

“去山頂干嘛？”

許翻心里沒底，突然為自己的魯莽決定慌的很。

“看日出。”

果然不出她的預料，但是萬一旁邊坐著的是一個對她意圖不軌的壞人，去山頂也太危險了吧？這么偏僻的地方，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的小心臟翻江倒海地鬧騰著。

“你為什么總是帶著口罩？”

許翻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萬一不對勁兒，這會嘗試跳門而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感冒了。”

感冒？感冒不好好休息，還三更半夜出來看日出，這人不會是真的有病吧！

她忽然想起看比賽那天，又沒覺得這人精神有什么問題，越想越不對勁兒，她微微側頭看了看他，仔細打量了一番，還是那天那套運動服，還是帶著那只精致的手表，這人開車好認真，雖然帶著口罩，但余光里側臉的輪廓還不錯。

她忽然在腦海里賞了自己一耳光，想什么呢！這個時候，還花癡！

他隨著看右前方鏡，看了看她。

“你一個女生，膽子挺大。”

許翻聽見他的聲音，瞬間清醒過來。

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不會真的遇人不淑吧！

她認真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胸口提著一口氣，“什么意思？”

他察覺出她的害怕，冷笑了一聲，“三更半夜敢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車。”

他越說，她心底越害怕。

看著她緊繃的眉頭，楊復心里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

“你不怕我是壞人？”

“怕。”許翻沒過腦子，脫口而出，此刻她內心最真實的反應。

“怕你還上來？”

“上來了才發現害怕。”

楊復忽然緊急剎車，車子停在了路邊。

許翻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敢抬頭。

楊復漸漸朝她靠近，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許翻卻嚇得氣都不敢大喘。

“但你看著不像壞人。”

許翻突然大喊道，內心正祈禱著自己魔鬼般的沖動是正確的。

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壞人臉上會寫著壞人兩字？”

許翻不敢抬頭，頓時想哭，“你該不會真的是壞人吧！”

“既然敢來，就敢承擔風險。”楊復說道。

許翻猛地抬起頭，他帶著口罩的臉就在她的眼前，近在眉睫。

她潛意識地想推開他，被他發現了。

“急什么，安全帶沒系好。”

許翻哭笑著的臉都想埋地底里去了。

“放心，我沒那個潛質。”

“那你干嘛老是帶口罩？”

安全帶系好，他從她跟前抽離。

“剛說了，感冒。”

他回答她的問題，邊啟動汽轎車。

“你戴著個口罩，特別像壞人。”

這一刻，她提著的心才終于放下來一半，她甚至有些盲目地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不也戴著個帽子。”

面對猝不及防的質問，許翻懵了，她側身向著他，舉著小指頭朝著自己，無辜地說道：“難道我還會對你怎么樣？”

楊復在口罩下笑了笑，沒讓她發現。

“難說！”

許翻無奈地嘟起了小嘴巴，一臉無辜。

“還不是因為你約的太匆忙，深更半夜的，我室友都在睡覺，我也不敢開燈，人家全素顏不得戴個帽子。”

他忽然瞄了她一眼，甚是可愛。

對楊復來說，什么絕世無雙的美女他沒見過，賞心悅目的秘書每天在他身旁晃來晃去，他也沒覺得什么。

車一拐，進入山路。

“以后不許上陌生男人的車。”

楊復說的那么霸氣，仿佛坐在身旁的是他的小女友。

許翻聽著別扭，但嘴巴卻誠實回答：“哦！”

到達時間如他計劃，凌晨五點三十分，兩人到達山頂，他熄了火，許翻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往四處望去，安靜的嚇人。

楊復從車后座拿出了一袋東西，下車。

“你拿著什么東西？”許翻問。

他把袋子遞給她，里面裝著一瓶礦泉水和面包，他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在路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的。

許翻打算分給他一點，他看著她說道：“等你的時候，吃過了。”

她擰開水瓶蓋，小口小口喝著，又不禁再環顧了四周，寂靜的容易讓人產生不安全感。

“放心，有我在。”

楊復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他總是準確捕捉到她表情背后的含義。

兩人靠在轎車的發動機蓋上，除了許翻嚼著面包的聲音，鴉雀無聲。

她又不安分地看著身旁這個男人，有很多疑問，卻不敢提問。

“你好奇我是什么人？”

許翻覺得好神奇，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嗎？她眨著無辜的大眼睛，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我叫什么名字？我是做什么的？”他再一次目不斜視地看著她的眼睛。

許翻出乎意料的灑脫，“你不想說，我便不問。”

許翻從小到大，從不喜歡逼迫別人，她身上有一種精神：愿者上鉤。

楊復低著頭，心潮起伏，已經很久沒有人讓他感覺如此輕松、自由。

“我絕對不是壞人。”他認真朝她說道。

許翻朝他淺淺笑了笑，很甜。

“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做無問西東的朋友。”

聽從內心？無問西東？許翻覺得眼前的這個男生也甚是有趣，帶著許多未知，還有一點點危險，卻不想拒絕他。

“我贊成。”許翻舉著小手說道。

“游戲里可以找到我。”

他的意思是，他會繼續玩游戲？許翻瞪著大眼睛，剛想問他。

“留言，我看到會馬上回你。”

這口氣、這意思是？

“你不繼續玩了嗎？”許翻有些小情緒、小沮喪，小跟班眼看真的曇花一現。

他沒有回答她，她也沒有再追問，兩人產生一種無名的默契。

天漸漸破曉，大地朦朦朧朧，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萬籟懼寂，突然有了一聲鳥叫，劃破了這寂靜。

東方天際浮起一片魚肚白，大地也漸漸地光亮了起來。

露出了一片紅霞，接著紅霞的范圍越來越大，越來越紅。慢慢地太陽一縱一縱地露出了它的頭，半圓、扁圓，緊接著整個太陽就呈現在我們的眼前，紅得那么鮮艷，一點也不刺眼。

“日出真美！我長這么大，第一次看日出呢！”

金燦燦的朝暉把許翻的小臉照的緋紅，她認真地望著太陽，他認真地望著她。

“你也是第一次看日出嗎？”許翻帶著些許小激動問道。

“看過很多次，在仰……”

楊復剛想說仰視星光的時候停頓了下來，他曾經在‘仰視星光’的大樓里獨自看過無數次日出，凌晨四點大樓外的景色，他一點都不陌生。

許翻以為身旁的人也是第一次看日出，才這么積極，沒想到他已經看過很多遍。那為什么他還要來呢？

她腦子里閃過很多疑問，但下一秒又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發生的一切，真實而溫暖。

楊復一個人曾看了無數遍日出，卻第一次有人陪在他身邊。

“真美！”他感嘆道。

許翻朝他露了個笑臉，“你這么有經驗，這是你看過最美的日出嗎？”

楊復看著她，目不轉睛，眼神很溫柔，卻沒有回答。

世間，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有答案。

許翻沒在意，轉過頭繼續欣賞屬于她的第一個日出光景。

“是。”

他自個在心里默默回答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