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里,大家可能想說,這不就是一篇情感小說嘛!
我想說,你說的對!
畢竟如果我寫“采用KOH化學活化法制備多孔活性炭”,你不如去百度學術下載一篇文獻看;如果我寫做科研的過程如何曲折,中間需要克服各種不確定性因素,那你不如買本諾獎化學獎的獲得者的傳記來讀;如果我寫幾個博士生為了人類的進步而奉獻終身,那也不現實。
是誰為了拯救人類而讀的博?如果讀者真認識這樣的圣人,倒是可以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目前為止,幾位博士并不想拯救人類,他們只想拯救自己。
尤其是,明天又要開組會啦!
轉眼就開學一個月了,但是高材勝心里亂糟糟的,沒有心情做實驗,也沒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數據。
硬著頭皮講完PPT,他明顯發現了導師的不滿。
導師點點頭說,其實你還可以做這樣的探索,然后津津有味地跟他談起一項發表在Science上的新發現。
近期,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大學(EPFL)的Jeremy S. Luterbacher教授和Li Shuai博士等人在Science報道了一種在生物質精煉過程中用甲醛阻止木質素縮合的方法,運用傳統精煉工藝第一次提取出了沒有縮合的木質素,并通過分解該木質素實現了接近理論值的單體得率。和沒有加入甲醛的實驗相比,這一策略的單體得率提高了3-7倍。
高材勝說,“確實是一個不錯的idea,我再回去仔細研讀一下。”
想法是一個好想法,可惜組里之前并沒有做這個實驗的基礎研究以及實驗所需的一系列條件。高材勝覺得,要做這個方向,準備條件起碼得一年,這絕對是個坑!
過了兩天,導師果然又把他叫到辦公室,問他想得怎么樣了。
高材勝想了想說,我覺得可以做,而且我們組應該早點發展這個方向。
高材勝又口若懸河地說了一番未經查證的想法。
導師聽了很是欣慰,表示我沒白養你這個學生。
高材勝又說,就是他手頭在做一個力爭發表一區文章的research,雖然組會沒有拿出來講,但已經有了一半眉目了,現在放下很可惜。
導師說,好,那等你研究完這篇,就著手往下做吧。
高材勝說,除了現在正在做的以外,馬上就要準備一個會議材料,恐怕半年內都難以抽出時間。
導師沉吟不語。
高材勝馬上說,我看陳雪同學目前沒什么工作,是不是可以嘗試一下。
導師說,恐怕她沒有你這么深刻的理解啊,畢竟你也查閱不少文獻了。
高材勝內心竊喜,表面嚴肅,大義凜然地說,大家都是同學,如果她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也好,也好!導師拿起電話,喂,陳雪在嗎,叫她來我辦公室一趟。
成功將坑課題甩鍋給陳雪后,高材勝就高高興興地做實驗去了。
賈可云也高高興興地跟著高材勝學習做實驗。
本來高材勝實驗方向的所有研究生是統一在508做實驗的。大概高材勝覺得陳雪換了課題,不再需要以前的實驗設備了。加之,他又是實驗室管理員的身份,他就在沒有打招呼的情況下,收拾了510的實驗室,并在陳雪常用的通風櫥里,放置了自己的一個實驗設備。
因為510相對寬敞明亮,又放置了一個自己設備,他于是便開始在此常駐了。
這天他和賈可云正在高高興興地做實驗,做到興奮之處,他把手臂繞過賈可云的肩膀。嗯,是的,他們面對面站著,然后高材勝擁抱了賈可云。
至于為什么要在實驗室擁抱,這誰知道啊!我也只能將之解釋為做實驗真的是會讓人興奮的!
然而無巧不成書,這一幕被路過門口的陳雪、孔乙真以及張仕遠完整的撞到了。
陳雪正焦頭爛額的換課題,還沒有開始實驗的準備,見了此番景象,更是不想踏足510了;孔乙真也是無所謂,反正她在505;張仕遠就不舒服了,他同高師兄和賈可云共用一個實驗室和一張實驗臺。
晚上,張仕遠做實驗的時候,高和賈占用了實驗臺的大部分,幾乎他快連站著的地方都要沒有了。
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張仕遠想把一個他常用設備放進通風櫥,竟然發現,里面擺滿了高師兄的藥劑。他好心提醒高師兄,用完的藥劑要及時收起來,畢竟是這也是高師兄自己制訂的實驗室規則。誰知,得到的答復竟然是,放在這吧,我偶爾還要用。張仕遠只好去508借用通風櫥,每天需要通風櫥的時候,就把設備搬過去,用完再搬回510。
這樣被擠著做了一周實驗,張仕遠簡直被欺負的不行!
他立刻在QQ上詢問陳雪,“師姐,你在510的設備被高師兄搬走了,要不你跟導師說一聲,搬回來吧。”
陳雪說,“這點小事怎么能跟教授講?我現在不用實驗室,就這樣吧。”
張仕遠從未見過如此懦弱怕事之人,簡直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他只好自己跟導師說了自己和陳雪師姐在實驗空間上的問題。導師委婉地打電話給高材勝說,“現在實驗室空間是有點緊張,不過我們學校也已經在蓋新的實驗樓了,這段時間同學們還是要互相謙讓一下啊。有些同學像陳雪是不是還沒有自己的實驗臺呢?每個方向都有自己的分區,508實驗室不是還夠用嗎。”
電話這邊,高材勝說,“好的,好的,老師,我過去幫陳雪解決下實驗臺的問題。”
高材勝是從510搬走了,但是跟陳雪這梁子是徹底結下了。
高材勝沒有想到的是,陳雪竟然是一個背地里使壞的小人。顯然他忘記了,他自己才是這樣的人!不過俗話說得好,你看到的外面的世界,都是你自己的投影。在此時此刻,他覺得陳雪就是個背后使陰招的人!
先后經歷了被安家寧到處散播壞話、實驗不順利、被集體孤立、被陳雪告狀的高材勝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頂了,陳雪與實驗室大部分人都伙同一起,對他進行打壓,全世界的人都在與他為敵。
這天,導師兩天后出國開會急需PPT,但偏偏這幾天又四處出差,于是下午兩點,打給高材勝說,“組織幾個同學,每人一部分內容,把自己的工作做一下,匯總到一個PPT上,明天早上給我,辛苦了。”
高材勝組了個QQ群,將賈可云、安家寧、孔乙真、劉邦國、張仕遠拉進群里。然后布置了任務。
一個小時過去了,只有賈可云積極響應了號召。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劉邦國說剛做實驗去了,沒看到;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張仕遠說,他在外面,晚上回去;孔乙真忙著修理氣相色譜,一會查查柱子,一會查查進樣器,又不停的打電話給工程師,完全沒有注意到QQ;安家寧看見賈可云那么積極主動就來氣,壓根沒有搭理。
高材勝仰天長嘯,天啊!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們要這樣對我!哦,不!這段是我夸張了,他其實只是仰了仰頭。
確實呀,他也不想的呀,但這是導師布置的任務,又不是他高材勝自己的活。導師明天一早就要PPT了,到了下午五點,還是沒人當回事,難道要他自己做啊!大家孤立我沒有問題,但是導師的活不能不做啊!
晚上七點,導師打電話問了問進度。高材勝說“現在只有我和賈可云這兩部分做完了,其他人都沒動呢。也許因為我總是給大家布置工作的原因,大家都排斥我,有自己的小集體,我也命令不動了。”
導師這邊剛下飛機,聽了以后有點急了。“明天早上八點,開組會!我跟他們講!”
所以說,導師也是真心不容易,不僅要指導學生,還經常東奔四跑的出差,還得天天看文獻與世界同步,就連實驗室這點雞毛蒜皮的事也的親自管!
組會整整開了四個小時,圍繞著一件事情,就是,實驗室里不允許搞小集體!
大家雖然覺得冤枉,也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誰也不說話。反正挨說次數多了,臉皮也厚了。何況,每個人都覺得說的又不是自己,誰知道是誰。
氣相色譜壞了以后,賈可云實驗也暫停了。不過,雖然是賈可云和孔乙真共用的儀器,你只能看到孔乙真在上竄下跳的忙來忙去。
偶爾小導師來過問的時候,賈可云會馬上出現,一副俯首沉思不明所以的樣子。
這天早上,孔乙真又按照工程師的指示,準備把柱子拿下來,去檢測。她早飯也沒吃,心急火燎的跑到實驗室,隨手把包放在了儀器旁邊。
賈可云悠哉悠哉過來,說,“還沒修好呢,導師讓測下色譜柱”。孔乙真說,“正要去測呢”。賈可云又低頭一看,“這誰的包呀,怎么放這,不要扔了啊”,然后隨手準備扔在椅子上。孔乙真正要阻止,已經晚了。她的手機從包里滑落,啪嘰摔倒地上,臉先著的地。
“呀!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你的手機嗎?”賈可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孔乙真也無話可說,欲哭無淚。“來不及了,我跟工程師約了九點,我得馬上去送柱子了。下午回來再給手機換個屏吧。”
“哎呀,你不該把包放到儀器上的。”賈可云說。
高材勝最近總是喜歡大肆秀恩愛,尤其是在公共場合,他就是要秀給陳雪看,陳雪不僅甩了他,還在導師面前參自己一本。他要讓她看看,沒有陳雪,他高材勝可以過得更好;沒有他高材勝,看你陳雪怎么畢業!
每次在食堂,高材勝都時刻關注著門口,他知道陳雪大約早上七點二十吃早飯,喜歡坐在東側靠窗子的位置。等到陳雪一進食堂,他就立即跟賈可云說笑話,聲音之大,仿佛整個食堂都在看他表演。
高材勝說完,自己馬上哈哈大笑。
賈可云可笑不出來,不僅是因為笑話很蹩腳。更重要的是,高材勝的這種報復也像是一種關注,深深刺痛了賈可云的內心。
轉眼就到了暑假。
一天,陳雪正端著一堆燒杯,準備放進烘箱。她前腳剛進509,賈可云后腳就跟了進來。賈可云“砰”的一聲狠狠摔上門。然后指著陳雪的臉,陰陽怪氣地厲聲問道,“聽說你跟高材勝關系不一般啊!”
“關你什么事”,陳雪繼續往烘箱里放著燒杯。
“你跟劉邦國也有一腿吧。”
陳雪沒說話,又關劉邦國什么事。
“我勸你,別跟個婊子似的招三惹四!高材勝根本不愿意搭理你,你別上桿子聊騷了!你在背后搞的那些爛事,到處說高材勝和我的壞話,別以為我不知道!”賈可云一口氣罵完以后,轉身就砰地摔門走了。
留下陳雪目瞪口呆留在原地。關于高材勝的指責,字字都像子彈,讓她內心千瘡百孔。關于背后說他們壞話的事情,她有些莫名其妙。關于劉邦國,她就更不懂了,她不想大家對劉邦國有什么誤會。
陳雪呆若木雞般在烘箱旁邊站了很久,她跟臉也紅紅的,就差沒跟烘箱一起發熱了。她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
她去505,賈可云正在測氣相,她拍了拍賈可云的肩膀說,“愿意談談嗎。”
賈可云瞪著眼睛看著她,罵人雖然很爽,罵過之后她也是后怕的。她怕陳雪拿硫酸潑她,又怕陳雪把這件事到處宣揚。
陳雪說,“我,乙真,劉邦國三個人雖然常常一起吃飯,但是我跟劉邦國并沒有什么關系。他對我也沒什么意思。劉邦國喜歡像乙真這樣調皮可愛型的女生。這點跟他熟的人都知道。”
賈可云見她不是來潑硫酸的,心也放下了一半,見臺階就下的說,“那好吧,那我誤會你們了。”
陳雪接著說,“我也沒有在你背后說過什么壞話,我平時很少在實驗室,也很少跟大家出去聚餐,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更沒有提到過你。”
賈可云沒有說話,“那你跟高材勝是怎么回事。”
“他跟你說了多少?”
“他怎么會主動跟我將這個。我也不可能問。”
“我跟他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不可能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你知道這一點就可以了!所有課題組組織的活動,我都盡量不去參加,你沒有看出來嗎?”說完這些,陳雪就走了。
賈可云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追了出去,喊住陳雪。
陳雪回頭看了看她。
賈可云說,“今天這件事,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
“好的”陳雪說。
“也許我是做實驗太累了,所以才會情緒失控。”賈可云著急地說。
陳雪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賈可云特意找孔乙真和劉邦國聊了聊,發現他們對她的態度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還把聽來的笑話跟她講,她的心才徹底放下。
自此以后,著實風平浪靜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