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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為君之道

  • 大唐都護府
  • 李世卿
  • 3561字
  • 2019-09-25 15:52:38

御書房東西兩面的窗戶,全部都用紅漆木桿從下面撐開,穿堂而過的涼風里,夾雜著雨后芬芳的花葉香氣,令人聞過之后心曠神怡。

張波此時正垂首肅立在御書房中,靜靜等待著端坐在書案前的太子李鐸,逐條翻閱他眷錄批注好的奏章。

李鐸看的非常仔細,時不時的還會把卷宗返回去重新讀一遍。在旁邊侍奉的內宮監們等候久了,都忍不住偷偷打著哈欠。

張波不敢出聲,生怕打擾到圣駕,于是就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李鐸放下最后一份奏折,抬頭看看窗外,這才發覺時間已經過了大半晌。

他轉首瞧瞧站在面前的張波,不禁啞然失笑:“哎呀,張愛卿,本宮光顧著政務,竟然把你給忘了,站這么久,怕是腿都僵住啦。來人,賜座?!?

一個內宮監趕忙搬來繡凳,放在張波身后。張波道聲謝恩,撩起袍服坐下。

只聽李鐸說道:“愛卿,本宮剛才看到太傅奏請設立河務軍一事,你所做的批注,頗有幾分憤慨之意??煞窀緦m說說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張波清清喉嚨,正色道:“微臣惶恐,不敢欺瞞殿下,對于何太傅設立新軍的建議,臣確實是不敢茍同?!?

李鐸微笑著點點頭,示意張波繼續說下去。

張波繼續說:“貿然整編十五萬府兵,以新軍的規制來應對區區一項治河工程,說是居心叵測也不為過。臣查遍我朝歷代卷案,也不曾見到過有如此做法。”

“你的意思是說,何太傅此舉還另有圖謀?”太子李鐸端起書案上的茶盅,輕輕吮了一小口,問道。

張波毫不避諱的回答:“臣并非有意做誅心之語,也不是在背后搬弄他人是非。何光華的打算,恐怕更多的是為獨攬軍權,壯大實力。”

李鐸搖搖頭,笑道:“先不說這個。單從河務所需上講,此舉行得通嗎?”

“臣認為完全沒有必要,”張波斬釘截鐵的說:“盡管河工徭役超過四十萬之眾,但各個折沖府在自己轄區內彈壓管控,絕無問題。何必大費周章的聚攏一處,重新整編呢?”

李鐸說:“本宮問的不是有沒有必要,而是行不行的通?比方說,新組建的河務軍,在完成各項任務方面,會比原來各不統屬的時候更協調更便捷嗎?”

張波聞言,心中暗叫:我的老天,這位太子爺怎么如此單純。我剛才講的那么直白,敢情他根本就一點都沒聽進去!

眼看著張波滿臉惶急,又要開始爭辯,太子李鐸趕忙繼續道:“愛卿不必著急。本宮理解你的擔心。但是為政者,總不能把每個大臣都看作是圖謀不軌的壞人,嚴加防范。那樣的話,就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了?!彼晕㈩D了頓,說:“河務工程是舉國大事,若想辦成,就應該多考慮如何做才是最佳的謀劃,而不是先急著提防誰?!?

張波氣的頭皮發緊,語氣急促的說:“殿下,話雖如此說,但是國之基石絕不可輕易動搖。何為基石?軍隊!只有把軍隊牢牢掌握住,才能使國家社稷穩若泰山。反之,軍權一旦旁落在奸人手中,天下必將大亂啊!”

“哎哎哎,你看你看,又著急了,”李鐸擺擺手,輕松道:“本宮這不是在跟你閑話議論而已嘛,又不是真的要怎么樣。對于此事,你與太傅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啊。要知道,本宮奉旨監國,管的只是政務。軍務上的事情,無論大小,仍是由陛下圣裁。這河務軍到底設立不設立,本宮說了也不算數啊?!?

張波稍微平緩一下情緒,說道:“依臣所見,皇上一定不會同意何太傅這個主張的。但是,如果殿下您首肯的話,事情就難講了?!?

李鐸笑笑,說:“難不成,皇叔他老人家還能依著我的意思辦?”

張波沉默片刻,暗暗思忖如何接話才妥當,然后道:“陛下圣心,微臣不敢揣測。但是,咱們東宮方面,不能不考慮皇上會如何看待您理政的方略思路啊。”

聽張波這番話,輪到太子李鐸沉吟半晌沒吭聲。

過了良久,他才說:“愛卿講的也不無道理。本宮畢竟年資尚淺,監國的時間也不長,有些事情可能考慮的還不周全。這樣吧,你來草詔,答復何光華,組建河務軍一事,關系重大,可容后再議。”

張波欠身拱手道:“微臣遵旨。”

李鐸點點頭,接著問張波:“對了,祭河大典準備的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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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河大典,指的就是祭祀黃河河神的典禮。

歷朝歷代,每當要進行大規模的治黃工程之前,循例都是要舉行這個隆重儀式的。目的就是要向河神禱告,大興土木并非是要攪擾神靈安寧,而是為造福蒼生百姓。所以祈求河神保佑,使工程能夠順利完成。

通常,祭河典禮的規制,僅僅遜于泰山封禪,與春耕大典、拜帥大典平級。

皇帝作為主祭,親自登壇,帶領百官焚香頌禮,獻太牢三牲:牛、羊、豕,奉五谷瓊漿。之后還要舉辦大型的社火表演,取“與民同樂、齊心合力”之意。

此次黃河主道疏浚工程一定案,工部便立刻會同禮部,制訂出詳細的祭河方案。兩部的官員也早早趕赴河務總管行轅,提前操辦大典的各項所需。

由于現在是太子李鐸在監國,同時又擔負著主管河務的重責,所以理所應當的成為祭河大典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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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太子問詢,張波趕忙回復:“殿下,微臣昨日剛收到禮部官員的報告,說大典籌備已經完成,諸事安排妥當。臣又找到單廷憲,與他再次核實過御駕扈從等事項,也都沒什么紕漏。只是近日雨水過多,路上可能不太好走,恐怕殿下舟車勞頓。”

李鐸滿意的說:“這倒不妨事。本宮在洛陽城里也悶得久了,早就想找個機會能出去透透氣,下點雨怕什么?”

張波猶豫道:“臣聽單廷憲說,殿下您執意要策馬而行,不乘御輦。這樣路上的安保不好辦吶?!?

“休要聒噪!”李鐸此時興致極高,大手一揮道:“你這個家伙啊,明明是武將出身,又在年少,卻偏偏要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做派。在帝都時,本宮出游何曾坐過車?咱們帝都子弟,哪個不是鮮衣怒馬,縱情瀟灑?!”

李鐸這么一說,立時勾起張波當年在帝都右神策軍效力時的回憶,年輕人體內的那種昂揚激情油然而生。他笑道:“好吧,既然殿下有如此雅興,那么小將就陪您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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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在張波、單廷憲等人的陪同下,大唐皇太子李鐸開始了自他監國后的第一次出巡。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距東都洛陽四百里的汴州——河務總管行轅所在。

由于李鐸想在路上多游玩幾日,順帶走訪一下沿路的風土民情、地方政務,所以隊伍比原計劃的提前了十天出發。

按照李鐸的要求,他和張波單廷憲,外加二十名武功高強的禁衛,組成一隊,穿著便裝趕路。

在距他們前方五六里的位置,是負責開道的一千武威軍騎兵;而整個太子儀仗,包括亂七八糟一大堆的官吏、太監、宮女等人,則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后十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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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鐸頭戴緞白英雄巾,上下一身純白色武士服,扎襟劍袖,腰系大紅絲絳,外罩一件淡青色的對襟大氅,端坐在西域進貢的汗血寶馬之上,說不盡的風流瀟灑、英姿勃發。

張波則是一副文生公子的打扮。寶藍色圓領袍,配著黑色烏紗幞頭,別有一番溫文爾雅的韻味。在他馬鞍側旁的吊鉤上,掛著一張鐵胎弓;另一邊則是箭壺,壺內裝著二十支黑羽雁翎箭。

單廷憲和衛士們都是江湖人士慣常的短衣裝束,或背插單刀,或腰懸寶劍,或手擎長刃短槍,緊緊跟在李張二人身后。

眾人一路上信馬由韁,有說有笑,非常輕松自在。

邊走邊聊間,李鐸突然指著張波的鐵胎弓打趣道:“老張,你這把大弓是從長安帶來的嗎?”

張波笑著回應:“是啊,公子。這弓是我的恩師所賜,十年來從未離身呢?!?

“哦,原來如此,”李鐸故意裝作若有所思的說:“這么說來,當初在帝都明德門上指著我的,就是它啦?”

張波聞言一愣,尷尬道:“?。亢呛牵@個……這個……當初多有冒犯,還請公子恕罪,恕罪。”

“哎,我跟你開玩笑呢。當初你瞄的是蒯印,不是我。”說著,李鐸在馬上轉過身來,對跟在后面的單廷憲等人笑道:“你們恐怕有所不知,別看老張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只要拉弓在手,就連蒯印都嚇得不敢動彈呢?!?

單廷憲點頭微笑,意味深長的說:“公子所言不虛,單某早已領教過張公子的手段?!?

李鐸頗感意外,趕忙追問緣由。

單廷憲湊著太子的趣,將昔日他與張波在太傅府晚宴上比武的事,添油加醋的講述了一遍。

當李鐸聽到單廷憲說,張波用一顆葡萄擊中自己額頭時,被逗得撫掌大笑。

他伸手拍拍張波的肩膀,笑著說道:“你這是耍詐,欺負人家廷憲這個老實人吶?!?

張波被李鐸笑得又有些尷尬,連忙點頭稱是:“公子說的對。單兄武藝高強,我不是他的對手。當時如果不出點小花招,估計會被他揍吐血啦?!?

身后眾人聽他講的有趣,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李鐸笑過之后,望著遠處的山色,忽然悠悠道:“你們有本領,有計謀,都是我大唐的好男兒。若是能夠精誠團結、同心同德,一起盡忠竭力的輔佐于我,何愁將來不會成就一番大事業呢?”

跟在后面的張波和單廷憲聽了這話,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又都立刻若無其事的將目光轉向別處。

張波心道:殿下這是在提點我們吶。對于殿下而言,我們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他又哪里曉得,對于帝國的江山社稷而言,我們早就已經是冰炭不同爐了。

李鐸、張波、單廷憲三人都各懷心事,暫時無甚言語,只是兀自緩韁前行。

路邊的山林風光也仿佛失去剛才的顏色,不再顯得那么引人入勝。

過了片刻功夫,李鐸察覺到大家都默不作聲,氣氛稍顯的有些沉悶。他不喜歡這種掃興的場面,正打算再扯個話頭聊聊時,突然聽到不遠處的林間響起一陣尖利的嘯聲。

張波和單廷憲同時大喝道:“有刺客,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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