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蘇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放在圓桌上的賬本簿子呢?”
“我派人拿去三省園了,以后要是算賬去那?!?
“我知道了?!?
侍女端過兩碗黑乎乎的藥湯,道:“王爺,藥好了?!?
蘇瑾懷淡淡道:“放下吧?!?
錦蘇看這藥看得牙疼,聞著味道,更是內心翻涌,道:“王爺,你都要喝???”
“喝一碗。”
“那另一碗呢?”
“給你的。”
“啥?我不喝,我拒絕,我沒病?!?
蘇瑾懷拿起一碗,一滴不灑的面不改色一口喝下,錦蘇看得心里直突突。
蘇瑾懷把她的那碗放到她面前,道:“樓先生給你把過脈,氣血兩虧,給你配的。”
錦蘇自小時起看見藥就像是如臨大敵一般,十歲之后身子底極好,一般的小感冒,喝碗姜湯就熬過去了,她這二十年喝中藥湯子的次數數都能數過來。錦蘇看著面前的這一碗,道:“你怎么知道這碗是我的?”
“聞氣味?!?
錦蘇心道:“久病成良醫,這話真不是蓋的,聞味兒都能聞出來。”
蘇瑾懷看著錦蘇,錦蘇苦大仇深的看著面前的藥,蘇瑾懷道:“如果你再不喝,我就讓辛凌進來給你灌下去。”
“要不要這么狠?!卞\蘇嘟囔道,端起藥碗,鼻子眼睛眉毛嘴巴都快皺成一個團了。
蘇瑾懷看著錦蘇豐富的表情,覺得好笑又有些可愛,眼里竟然有了些笑意。錦蘇認命似的把藥幾口灌下,喝完還吐了吐舌頭,蘇瑾懷拿出自己事先準備好的酸梅果脯,放到錦蘇手里,道:“壓一壓。”
蘇瑾懷原來也就拿了幾個,錦蘇把這幾個全都扔到了嘴里,又酸的一激靈。
蘇瑾懷看她吃完,自己轉動著輪椅到了門口,還未出去,就聽見錦蘇在后面叫他:“王爺,你去哪?”
蘇瑾懷轉動輪椅的手一滯,道:“三省園?!?
“要我幫你嗎?”錦蘇原先想說“要我幫你推輪椅嗎”,可是在腦子過了一遍,有種揭人痛處的感覺,就改了口。
“不用。”
“哦,那你小心點?!?
蘇瑾懷的手在輪椅的轉軸上握緊了些,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戌時
“砰砰砰。”
蘇瑾懷頭也未抬,手里撥弄算盤的手也沒停下,道:“誰?”
錦蘇道:“王爺,是我?!?
“何事?”
“戌時了,我把飯做好了,就問問你現在吃還是等你忙完?”
蘇瑾懷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道:“你先用吧,不必等我?!?
錦蘇心道:既然都嫁給他了,先帝賜婚,這婚又離不了,自己還是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吧,再說,看著蘇瑾懷弱到如此地步,她心里也是心疼。誰能想到,一個二十四歲的大小伙子,身體比七老八十的還差。下午去問了問蘇安、辛凌和樓連,關于蘇瑾懷的一些日常,更加堅定了自己要把他那些不要命干活的臭毛病全給他改過來,哪有人這么作踐自己的。
錦蘇弱弱開口道:“今日是七夕,我想和你一起吃頓飯?!?
成親第二天,就把新婦扔到一旁的確不太好,蘇瑾懷道:“你先去膳廳等我?!?
錦蘇卻沒有聽,直接推門進去,看見蘇瑾懷正在捶腰。蘇瑾懷面上如他身上穿的那件月牙白錦衣一樣,看起來溫和平靜,走近確是冰冰涼,道:“你怎么進來了?”
“我怕你過去的時候,飯涼了,就把飯帶到書房了,”錦蘇試探道:“你會不會介意???”
錦蘇看到蘇瑾懷的眉頭顯然一皺,意思再明顯不過:我介意。
“你也別皺眉了,以后我會注意,不把飯端到書房?!?
蘇瑾懷看著身著衣飾與平??钍讲煌腻\蘇,眼神閃過一絲錯愕,自己都不知自己皺眉了,竟然讓她看見了,道:“嗯?!?
錦蘇和婢女把飯菜擺好時,蘇瑾懷已經凈過手,在桌前安安靜靜地坐著了。
錦蘇道:“你們也下去用飯吧?!?
“是。”
錦蘇笑著給他盛了一碗湯,笑道:“你嘗嘗,今晚的飯都是我做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錦蘇并未做多,辛凌告訴她,蘇瑾懷吃飯只吃幾口,有時還一整日不吃飯,到了喝藥時間,都是直接喝藥,錦蘇道:“他這是把藥當飯吃了啊。”
辛凌道:“算是吧?!?
蘇瑾懷看著她的衣服,錦蘇下午換了一身民國閨秀的衣服,古代衣服穿得件數太多,大夏天的又熱的要死,她又是個怕熱的性子,所以這是在她十一歲的時候自己畫的圖紙,求娘做的,這樣只穿一件,比穿三兩件的方便多了,不過大一點時,就是她自己做了。
蘇瑾懷吃了一口湯,鮮美濃稠,不過這湯從未喝過,道:“這是什么湯?”
錦蘇自己盛了一碗,道:“鯽魚豆腐湯,好喝不?”
蘇瑾懷道:“鯽魚?那是什么魚?從哪買的?”
錦蘇道:“不是買的,在王府池塘里抓的?!?
“……”
蘇瑾懷知道王府的魚池里養了些觀賞的魚,但是他從不關心養了些什么,也從不會閑情逸致地去賞魚觀景,他很忙,每次都是匆匆經過。
錦蘇看著蘇瑾懷的表情,不禁笑了,道:“是不是有一種顛覆觀念的感覺?我下午經過的時候,看池塘里養的都是鯽魚,還挺肥的?!卞\蘇又一臉試探可憐地問:“王爺,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
“那就好,我今天下午讓辛凌抓魚的時候,蘇管家可攔我了,說什么不讓我動,什么珍貴品種,什么南平王所贈?!?
蘇瑾懷倒是產生了興趣,道:“蘇安攔著,那你怎么讓辛凌把魚抓上來的?”據他所知,辛凌對蘇安這個老管家還是很敬重的。
“這還不簡單,我讓人把蘇管家拖了下去,現在蘇管家還記恨著我呢?!?
這個王妃還真是讓蘇瑾懷吃驚。
外面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緊隨著就是轟隆隆的雷鳴,大雨點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與窗欞上,錦蘇道:“下雨了?!?
蘇瑾懷只是“嗯”了一聲,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輪椅扶手,腿腳疼得更厲害了。自下午起,腿腳就開始疼,越到晚上疼得越厲害,直到大腿根部以下完全沒知覺,就知道今日的天氣肯定是不好的,自己還強打著精神陪她說了那么多話。
屋內燈火昏黃,錦蘇的眼神因為小時候就不太注意用眼,慢慢長大有些近視,愣是沒看見蘇瑾懷額上的冷汗,直到蘇瑾懷的臉色都已經慘白,冷汗都往下滴,錦蘇才發現他的異樣,著急道:“王爺,你怎么了?”
蘇瑾懷語氣盡量平淡,道:“無事,休息一會就好?!?
蘇瑾懷一抬頭,便撞上了錦蘇著急關心的眼神和滴滴噠噠往下直掉的淚。
吃飯吃的好好的人突然這樣,任誰也不能心如靜水,蘇瑾懷心道:“成親兩天,嚇到她兩次,是我不好?!?
“我去找樓先生。”說完就沖到了大雨里,蘇瑾懷現在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想說什么,也沒有力氣。
樓連在屋里就聽到錦蘇喊道:“樓先生。”
樓連看見冒雨來的人,拿著藥箱和雨傘出來,道:“娘娘,你怎么這樣就出來了?!?
“樓先生,王爺他……”
“我知道,快走吧。”
等錦蘇和樓連到三省園時,蘇瑾懷已經被辛凌弄上床了。樓連把了脈,在他的腿上大穴位扎了幾針,道:“好了,把藥給王爺喝了,熬過去就算好了。”
錦蘇看他無事了,這才回了合歡園,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干凈衣服。
錦蘇剛進三省園不久,侍女就把二人的藥送來,道:“娘娘,白瓷碗的是您的,青瓷碗的是王爺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錦蘇拿起青瓷碗,在他耳邊低聲喚道:“王爺,王爺?!?
蘇瑾懷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感覺大腿上有了一點感覺,便知道樓連來過了。錦蘇把他半扶起來,道:“王爺,喝藥了?!?
蘇瑾懷接過藥碗,一口悶下,道:“你的喝了嗎?”
“還沒。”
“快喝?!?
錦蘇拿過白瓷碗,狠了狠心,一口灌了下去。
“酸梅在書案后的架子上,第三個格。”
錦蘇根據他的指示去找,抓了兩個梅子丟在嘴里嚼,問:“你吃嗎?”
“不吃,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