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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遇 【5】

最近的天氣像是個任性的小姑娘,反復無常。前一秒還是微風溫煦的春天,后一秒又進入烈日當空的夏日,最后一扭臉,又轉眼變成了寒風冷冽的冬季,讓人實在摸不著頭腦。所以看這大街上,有裹著棉衣的,有穿著裙子的,有蹬著長靴的,也有穿著單鞋的,怎么穿都有道理。

“蹭車”的第三天,我罩上了寬大的口罩,頭暈鼻塞,兩眼昏花。換季流感頻發,我的抵抗力不堪一擊,終于被病毒感染。

華郁看到包裹嚴實的我皺了下眉頭:“感冒了?”

我打開后排車門:“華總,我重感冒,別感染你,我坐后面了。”

“你不覺得這樣我很像司機嗎?”他指指副駕駛的位置,“坐這里。”

我滿頭黑線,挪著沉重的步子打開副駕駛的門,安慰自己,有車坐難免要忍氣吞聲。

伴隨著The Truth That You Leave無比溫柔平緩的鋼琴聲和車輛發動機有節奏的轟鳴聲,我頭一歪沉沉睡去。醒來時,身上多了一條柔軟的毛毯,上面是可愛的比熊圖案。

“我車里常備的。”他面無表情,“給你蓋了沾上病毒,你帶回去給洗了吧。”

我又沒說要蓋,是你給我蓋的!我才不會洗,為什么要我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到了,你還不下去?”他微笑開,“你不是怕同事們誤會么?”

我灰溜溜地抱著毛毯下車,鉆進過紅綠燈的人潮。心下思索,同一個世界,同一個物種,為什么有些人就能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對底層人民指手畫腳,底層人民卻只能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接受命運不公正的安排?是誰說的人生而平等的?讓他看看,這平等嗎。

回到辦公室我氣得將毛毯一把扔在辦公位上。

“胖大海”從電腦后面探過頭來:“喲,楊姐姐,誰惹你了?”

“狗。”我咬牙切齒。

旁邊人力行政部的實習生小妹妹周曉媚吃吃笑開:“這是跟男朋友鬧別扭呢。”

“你給我找一個。”我拋給她一個偌大的白眼。

“像是。”“胖大海”跟著瞎起哄。

“你們就拿我取笑吧,我這么個重感冒的人也逃不過你們的嘲笑。”

“你這個大病毒、感染源,趕緊離我們遠點,我這拖家帶口的,家里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小娃呢。”“胖大海”掏出抽屜里的泡騰片扔進杯子里,“呲”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音。

王海禮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你下班就趕緊回去。這要到年底了,別給其他同事再傳染了,活兒還有沒有人干了。”

“經理,你這么說我可不同意,我這感冒十有八九是上次開會的時候從小馬那傳染來的,怎么不見你去指責小馬?”

“我這不已經把小馬外派了么,你也想出外勤?”

“我知道了,我巴不得早早下班。”

王海禮笑笑:“快干活吧。”

“胖大海”小聲嘟囔:“你們王經理對你可真好。”

“你可別瞎說,就是上下級關系。”

“我可沒瞎說,你對他是普通上下級關系,他對你可不是。”

“……”

“你要相信我這雙眼睛,看多了這男男女女的彎彎繞繞,只需要一眼就知道誰有意,誰無情。”

“你怎么比女的還八卦。”

“我覺得王海禮還不錯,這國外留學的高材生,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部門經理,家庭條件也還不錯,你就別挑了,就他了。”

我一臉黑線不再搭話。

臨近下班時,周曉媚帶了一盒速效感冒藥給我,專治病毒性感冒。遞給我時眼神曖昧地看著我:“楊姐姐,我剛有份文件要請王經理簽字,這是王經理讓我給你的。”

我沒接:“我自己帶了。”

“那我不管,領導交代的任務我得完成。”她將藥放在我電腦鍵盤上轉身回到自己辦公位。

我拿起藥扔到她桌上:“誰帶回來的,誰負責給送回去。”

“你別不知好歹啊。”“胖大海”斜眼看我,“人家一番好意。”

“誰愛接受好意誰去接受好意,反正這好意我是無福消受。”

我關了電腦準備下班。走到樓下才突然想起來,離和華郁約好的下班時間還差了一個小時,只能挑了家最近的奶茶店走進去。

一杯奶茶下肚,臉上泛起灼熱,身上卻陣陣發冷,只覺得有些四肢無力,剛想掏出那條比熊毛毯披上,一抬眼卻看到了王海禮提著一包感冒藥進來。

“楊與洛,你中午沒吃藥。”他將一袋藥丟在我面前,“趕緊挑著吃了,你這感冒太嚴重了。”

我微微一笑:“王經理,謝謝啊,我自己帶了藥。”

“你在這里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呢?”

“我在等網約車司機呢。”

“走,我開車送你。”

“那不用,那不用。”我趕緊拒絕,我要真放了分管領導的鴿子,還指不定什么下場呢,那人實在是開罪不起,可是眼前這個領導我同樣得罪不起,我賠著笑臉,“王經理,我這網約車司機馬上就來了,塞在隔壁那條路上,掉個頭就過來了。藥我收下了,您先去忙吧。”

“我跟你一起等,你這樣我可不放心。”

“真不用了。”我嘆口氣,心想你趕緊走吧,一會看到我上了你頂頭上司的車,指不定要怎么的天翻地覆呢。

“不,我不放心。”他一臉正氣。

半年前原部門經理調動到下屬公司做了審計總監,王海禮以面試官集體高評價的姿態進入審計部任部門負責人,雖然有點小心思,但人不壞,能力也強,長得也還行,還是單身海歸,部門里面單身人士除了他就是我,大家就開始拿他和我開玩笑。這種玩笑開一兩次也就算了,時間長了,他好像還真挺入戲,對我格外上心。我看過《甄嬛傳》,也知道這種格外的上心會使我喪失群眾基礎,變成孤家寡人,所以我總是有意裝傻,回避他的“抬愛”。

我勸不過,只能由著他,到時間再想個其他的方法把他支開趕緊溜掉。

結果,沒等我想出完美的解決方案,華郁就華麗麗地出現在我倆眼前。

“華總?”王海禮有些吃驚。

華郁微微點頭,倨傲的下顎線依舊上揚,沒正眼瞧我們倆一眼就坐在了旁邊的座位上。

王海禮對我使眼色,沒想到在這樣一間小奶茶店會碰到他的頂頭上司。我也有些驚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這會應該在公司才對。

我趁機趕緊對王海禮說:“王經理,您去忙吧,我這病不要緊,藥都帶上了,網約車司機馬上就來了,我回去會好好休息的,盡快早日康復,不給同事們添麻煩。”

王海禮礙于公司領導在場不便再堅持,叮囑了兩聲之后回公司去了。

等他走遠,華郁幽幽開口:“你說誰是你的網約車司機?”

“領導,權宜之計,權宜之計,您見諒。”難為我一個病人卻要活得像個狗腿子。

華郁看我臉頰發紅,嗓音嘶啞,拽著我的手腕就往外走,我想回頭拿桌上的藥袋,被他一把扯過丟在座位上:“醫生會給你開對癥的藥。”

藥液通過針孔順著我的血管逐漸流向全身,冰冰涼的,半小時過去,我的整條右胳膊都像被埋進冰窖。早說不來醫院,來了醫院就必然要輸液,我是最討厭的輸液的,可我更討厭病怏怏的。醫院里沒有可供輸液的床位,只能坐在輸液室里,坐著就更加難受。

手機在我跟唐夏說我會晚點回去之后就沒電了,我只能盯著藥液包裝上的字發呆,像剛識字的小朋友,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過去,讀得很認真,組合起來卻不知道表達的是個什么意思。讀完了,就從頭再讀一遍,或者盯著藥液中間“滴答滴答”的軟管看。

看累了,心下就開始有些煩躁,這藥液好像是一個世紀都滴不完。

我低頭搓搓右胳臂和針頭邊上的皮膚,已經有些麻了。

華郁剛才走開就一直沒回來,我很擔心這廝獨自一人走掉,所以偶爾張望,急切盼望著他的身影能出現在門口。

待他回來的時候右手拿著灌滿熱水的暖水袋,左手則舉著個灌滿開水的保溫杯和一塊三明治。他輕輕地將熱水袋墊在我的右手下邊,用層毛巾隔著,打開了保溫杯放在一旁桌子上散熱,而后將三明治打開遞給我:“吃吧。”

我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哪敢讓領導伺候我啊?”

他瞥我一眼:“我不是你的網約車司機嗎?”

“哪敢,哪敢。”我呲牙咧嘴地擠出狗腿子式笑容。

“輸液疼嗎?”

“針扎進去的時候有點疼,接著就不疼了。華總,您沒輸過液嗎?”

“從來沒有。我甚至沒有生過病。”

“這種話可說不得。趕緊‘呸’一下。”

他問號臉看向我。

“我們老家有個說法,即使真的沒生過病也不能張揚地說自己沒生過病,說了就要‘呸’一下,不然疾病真的會找上門。快‘呸’一下。”

他笑笑:“不用,我身體很好。”

“你要相信人民群眾總結出來的生活經驗。有的時候不見得有科學依據,可流傳了這些年,還是有它的道理。”

“我相信,可是我身體真的很好。”他嘴角微揚,“健壯如牛。”

“謝謝您這么晚還在醫院陪我。我最近跟醫院特別有緣。”

“這都是你該經歷的人生。”他的眼眸突然變得漆黑悠遠,“凡人的人生就是要經歷生老病死,悲歡離合。”

高度果然不一樣,平凡的我,生病的時候只能看到疾病,我高高在上的分管領導,面對疾病的時候卻能上升到人生的層面,簡直不能同日而語。

“坊間傳聞,王海禮在追你?”話題轉得可真夠快的,再看他時,神情已恢復正常。

我耳根一紅:“根本沒有的事兒,就是上下級關系。”

“真的?”

“您不要相信這些八卦傳聞。都是他們閑著沒事亂嚼舌根。”

“那你為什么臉紅?”

“我發燒。”

他笑開,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直到此刻我才發現,他的側臉真如雕刻般完美,能讓人的心跳跳錯節拍,怪不得人事行政部的一眾美女都削尖了腦袋想要接近他。

在回去的路上,我裹著比熊的毛毯又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路。中途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瑤池臺上,百年仙聚。

瓊漿醇香,花香迷人。

眾仙落座之際,堤右上仙攜女翩然而至,所踏之處石生燦蓮,云耀五彩,畢方引路,仙鶴繞身,實為祥瑞之兆。

眾仙紛紛行仙家大禮,得見此景者,乃是修行之機緣,百年得見一會,自是珍貴不已。

堤右高高在上地挺立于上仙仙首之位,手持幽扇,澤被四方,保三界之太平,享萬眾之供養。

只是那遺世獨立的仙人,即便身處安穩現世卻也總是孤獨寂寥、郁郁寡歡的樣子。手臂上偌大的、觸目驚心的疤痕雖然有寬大的袖袍遮擋,延伸至無名指間的血紅卻是在舉杯當下便顯露無疑。那疤痕中仍存幽扇的些許吸附力,每當酒入愁腸,那道疤痕便變得殷紅醒目,猶如一條紅蛇蜿蜒曲折地纏繞在臂上。

側旁的小女子輕輕扶住父仙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多喝,她站得離他那樣近,能清晰地看到那條疤痕的顏色逐漸加深,也能看到父仙的眉頭微蹙,她知道剛毅如父仙,不到十分的疼痛絕不會有任何的情緒波瀾。

堤右轉身拍拍女兒的手,安慰似的微微一笑,轉身再次舉杯一飲而盡。

小女子眼角含淚的立于身側,卻說不出任何關切的話來。這樣盛大的集會,眾仙企盼百年的仙聚,父仙無論如何都要與眾仙同歡,共慶這太平盛世。她心中的心疼只能化作一滴滴晶瑩的淚珠,流淌而下。

她是堤右上仙與文芷上仙唯一的女兒,生得婷婷裊裊、楚楚動人,喜著一身乳白羅裙,上附各色清雅悅目的花樣。烏黑的長發偶爾會盤成一個簡單的髻,用一只素釵挽住,露出欣長白皙的脖頸,無人不為之動心。

只是,月滿則虧,萬事萬物并無完美無缺之說,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也抵抗不過這天道的法則。

三千年前眾仙合力封印三界圣物幽扇時,文芷上仙舍了萬年修行、護體仙靈,化為扇柄的一枚朱玉,從此與兩父女再無相見之日。萬年之后,堤右仍每日將幽扇帶在身邊,眾人只道是上仙怕幽扇反噬為害三界,卻不知這朱玉是剜了他的心頭血。至于這女兒堤右更是如珍似寶的呵護著,從不肯讓人傷她半分。只可惜自三萬年前親眼見到母仙鮮血淋漓地化為扇柄朱玉后,這小女子便未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見勸阻父仙無果,小女子只能嘆氣落座,伸手拂過面前桌幾上的琉璃酒樽時,一絲異樣的感覺劃過心頭。

她旋即端起眼前酒樽輕飲一口,進而嘴角微微揚起。

這酒一次第潤喉,二次第沁脾,三次第騰于丹田,化為真氣,能驅世人百病,能醫世人百傷。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佳釀,只源于一地,那一地便是她近日未曾常去的空桑竹林。

小女子輕輕在酒杯上劃出一道密符,杯中立即泛起一陣細小的漩渦,而后于酒面現出一行金色小字——空桑山下,行竹林前。

她頓時笑彎了眼睛,欣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定是酒的主人怨她久久未去登門拜訪。

仙宴接近尾聲,眾仙已停止觥籌交錯,紛紛開始嘗起那長自南海,百年開化結果的沙赤果,父仙臂上疤痕自然也就淡了一些,小女子這才放心溜出瑤臺,駕一朵輕云,須臾便來到空桑山下。

滿山的碧翠映入眼簾,竹葉反著陽光照得人目眩神迷,陽光打在地上形成斑斑駁駁的剪影卻又是極好看的。

微風略過,竹葉摩擦響起的沙沙聲悅耳動聽。

小女子稍作停留之后便徑直來到竹林深處的一處宅院前,見大門未閉便提起裙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拂面清風夾著行竹酒香飄散在整個院子里,小女子心下感慨,佳品,佳品中的佳品。不免于庭院中央駐足貪心多吸兩口——新釀而成,是正備封壇的新酒。這會兒應該還沒有封存,者俞定是正忙著給這寶貝取名字呢——清風拂面,這壇應取名為清風拂面。

循著濃郁酒香走近幾步,從半敞的窗戶中看進去,案幾右上角正擺放著這壇尚未封存的“佳品”,小小一壇,彌足珍貴。

案幾前立一白衣男子,下頜繃緊,眉頭緊皺,手握玉筆,躊躇不定,似是絞盡腦汁也不得其章法。

看到此情此景,小女子雙眼各笑成一對半月,緊走幾步登堂入室,奪過玉筆揮毫而下——清風拂面,這是她剛剛在庭院中央就想好的名字。

“清風微拂美人面,驚開桃花兩三只。”男子眉頭舒展隨即也跟著笑開:“就叫清風拂面。”

小女子說著就伸出手指想點點酒壇子中的酒放在舌尖,被男子重拍了一下手背:“休要壞我純釀。”

小女子頓時興趣蕭索地縮回纖纖細手,揉揉手背,反身瞪了男子一眼。

“知你今日嘗過仙宴上的酒必定會找到此處來討酒喝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將小女子剛寫好的名字封在新釀的酒壇壇口,“我早已備好一壇百年竹酒靜候上仙大駕光臨。”

聞言,小女子急忙拉著男子的袍襟往藏酒閣方向走。

“你倒是毫不矜持。”

小女子笑開,露出一排貝殼似的小白牙,真正是明眸皓齒。男子一時看得有些失神。

她見他一時沒有反應,又扯扯他的衣角。

他回過神來,終于隨著她輕快的步伐而去。

男子將“識”啟封的時候,在晴朗碧藍的天空中劃出了一道仙符,這是一道風調雨順符,能保方圓五百里年內風調雨順。男子極少動用法力,他總喜旁觀,從不出手干預,況且是這樣逆天改命的符咒。

小女子只顧將酒倒入琉璃樽中,細品一番,卻從未會意在她隨父仙閉關修煉的這百年里,他有多么想念她,為了這百年的惦念終究將她盼到身邊,他該是要容許自己放肆一回。

低頭見那小女子半身伏在藏酒閣的案幾上,轉動著眼前的琉璃酒樽,遲遲不品。

“可是這酒不夠醇香?”

她眼波中有一閃而過的憂傷,深藏在低垂的睫之下,如不留心,則必無所察。那憂傷轉瞬即逝,隨即抬眸對他微微一笑變將面前之酒一口吞下。清涼、滋潤、沁香、醉人。入喉的一瞬間就能感覺到周身的仙氣都在雀躍跳動,果真是天下無雙的行竹酒。

她自在品著面前的“識”,卻也未忘來時父仙所托,她伸手指指右側酒窖。

男子會心取來一壇精致小酒,上面布滿符咒。她自有些修為,看得懂酒壇上的符咒,那是續命的符咒,加之他極少展露出如此嚴肅的神情愈發讓她有些不安。這酒是臨下瑤臺時父仙特意叮囑她來取的,如果確為父仙所用,那么可是父仙已臨近羽化?她不敢再細想下去,只能睜著一雙霧眼看他。

男子溫柔笑開:“休要多想,你自飲你的酒便是,其他無須多管。”

她看向他,總覺他眼中似有閃躲之意,他遞給她的這壇酒無論如何都不會僅僅只一壇品相上佳的行竹酒。

但她并不打算追問,他不想說的,從不能有人逼著他說。父仙想要告訴她的,總會在合適的時機告訴她。

日暮西山,余暉點點灑落閣間,小女子望著眼前已空的琉璃酒壇仍舊是沉醉不已,只是此時該是回堂庭的時辰了。小女子搖晃起身,捧起案幾上奉父仙之命取回之酒,抬步便要離去。

“酒要千萬好生保管,只此一壇,如有閃失,再無二法。”男子說著從案幾對面起身,走近前來,輕輕將小女子攬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語,“堂庭不染凡塵,我不便多去,你要多來空桑走走。”

男子身上隱約散發著竹子的香氣,小女子耳根頓時紅了大片,轉身快步離開,只剩男子立在原地望著她慌張離去的背影淺笑。

空桑與堂庭的距離并不十分遙遠,只消再過半個時辰她便可回到堂庭家中。閉關修煉前在房前種植的那株核桃樹不知長得如何,是否長出了果子;那位檐下常客——年過五百的白猿——是否還會每日午后前來小憩片刻;還有那些尚未開化的鳥兒,是否還嘰嘰喳喳地四處討食……

腳下輕云仍在趕路,心緒卻早已回到堂庭,心中懷著萬千牽掛的她未曾留意對面襲來一團濃厚的烏云,不,那不是烏云,那是成團的烏鴉!它們眼睛泛著血紅,排山倒海而來,像一張巨大的黑絨布鋪展開來,上下開弓將她團團罩住,而后壓著她、拉扯她不斷下沉,她被迫從輕云上跌下,輕云瞬間被烏鴉分食吞入腹中,她顧不得被撕裂的衣衫和被扯斷的頭發,只一心將酒抱在懷中,他說“只此一壇,如有閃失,再無他法”。那些烏鴉幾乎與她貼身下落,她任何法術都無法使出,只能瞪著雙眼看著周身的烏鴉開始啃啄她手臂上的皮肉,只瞬間,右臂上便只剩一根森森白骨和淋漓鮮血,驚悚異常。那些不死心的烏鴉順著她被啄爛的皮肉縫隙開始啄她懷中的酒壇,她聽到“砰、砰、砰”的撞擊聲,即便她拼盡全力,兩臂剩下的白骨也已完全無法覆蓋酒壇,終于,她臂上的白骨和腹部的內臟都“倏地”感受到一股清涼……酒,沒了。

萬念俱灰。

她終于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有人在推我,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華郁皺著眉頭看我:“你做噩夢了嗎?一直在嗚嗚咽咽地哭。”

我有些失神,大腦還沒有重新啟動。

“到了。”

“好。”我掀開毛毯準備下車。

“等會兒。”華郁伸手拽住我,“剛睡醒就往外跑,看來你點滴還沒打夠。”

“哦。”

“稍微坐一下,清醒之后再裹著毯子出去。”

“好。”

“你怎么了?”

“沒什么。”

我只是還沉浸在夢里的悲傷中無法自拔,那么清晰而刻骨的痛,讓心跳都跟著漏了一個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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