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初美前腳一走。
寧希后腳就從病床蹦下來,順勢還趔趄一下,齜牙咧嘴得吃痛拔掉針管,拿著手機,沖進了廁所,立刻反鎖門。
深呼著氣,迅速撥打了那串數字。
手機那頭嘟嘟兩聲。
寧希傾注這一生的運氣保佑,一定要讓“自己”接通。轉念一想,不對,她自己就在這。
這時,電話接通了。
寧希心跳到了嗓子眼,連到嘴邊的話,一下子失了聲。
對面沉默兩秒。
那人問:“寧希?”
是的!!
就是這個可愛聲音!!
寧希心頭萬千陌生氛圍感,在聽到這個聲音后,淚腺一時之間難抑制得釋放了。
嗚嗚嗚,她身體沒死!還活著!
對面那頭江裕在電話,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是好像從喉間被壓制住的小聲啜泣聲。
他試探問:“…寧希,你哭了?”
小聲啜泣變漸漸釋放。
“……”江裕不想承認那個再哭的聲音是他那具身子發出來的。
——
寧希差不多躲衛生間哭了十來分鐘,另一頭的江裕也默默聽了十來分鐘。
江裕在寧希哭得這段時間,憶起了很多事,跟走馬燈那樣,幕幕略過腦海。他朋友很少,異性更是少之又少。
記憶中,他只聽過一個女人哭過。
江裕不在想下去,眼神薄涼收了些許情緒,電話那頭的人還在哭,不同的是,這哭聲卻是掃平了他這些天無處遁形的焦躁,沒有讓他喘不過氣。
寧希太激動了,沒忍住,還沒有形象的用力吸了吸鼻涕,這會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她先得確認他的身份,“你是裕兒么?”
江裕略微蹙眉,不適別人喊他乳名,簡單介紹:“江裕,三水工,衣谷。”
寧希心里念了兩遍,江裕,江裕,還跟子裕是同一個裕,同樣禮尚往來,她抽噎著答:“寧希,寧死不屈的寧,希望的希。”
江裕比她早醒四天,這些他早就知道了。
江裕聽著那頭聲音有點空靈,“你躲衛生間里?”
寧希蹲在馬桶邊上,時不時的抽幾張衛生紙巾,擦擦眼淚,特別委屈,“不然我上哪給你打電話去,好不容易那個女人離開了,才能打電話給你。”
江裕忍不住去想,他一米八六的身高躲在衛生間里面偷偷哭泣的樣子,別提多膈應。
但他捕捉到了一個詞,“我媽還在陪著你?”
寧希當即腦子“嗡”一聲,不敢確認:“你…媽?”
“是帶了副金絲細邊框的那位?”
江裕聽到這語氣,隱隱不祥,“你干什么了?”
對面沉默了,江裕還以為斷線了,手機略微拿開,看了一眼,通話中。
“到底怎么了?”對面冷朗的女聲,再次響起。
寧希特別心虛道:“你媽媽她看起來很年輕阿…”
江裕停頓兩秒,“你喊她了阿姨?”
“…不是。”比這個更離譜。
寧希不好意思著說:“…我喊她姐姐。”
“……”江裕揉了揉眉心,內心崩潰。
喊姐姐是什么操作?
不過,寧希很真心道:“不過你媽媽是真的好看!我現實中還沒見過有當媽媽的那么驚艷的。”
江裕面無表情,生冷的問:“這就是你喊姐姐的理由?”
寧希被指問的不好意思,很好奇著問:“那你媽媽多大了呀?幾幾年幾月?”
江裕沉默了片刻,冷不丁道:“你是要給她當兒子?”
寧希噎到,隨后小聲嘟囔:“問問而已。”
那頭話語冷疏,“沒什么好問。”
寧希發覺江裕這個人并不是很好說話。
兩人相互一不說話,氣氛就安定了下來,他兩本來就不認識,也不知道能問什么,對這狀況束手無策。
寧希突然的想到一事,“我好像聽說,是你當時推開救了我。”
江裕眼皮子一抬,須臾輕嗯一聲,算是承認了。
寧希想都不敢想,前面話少的跟個自閉兒一樣的男生,居然會出手救她。
她并沒有歧視這類人,只不過很意外。
寧希沒來得及思考問他為什么會出手救她,這舉動還是能感動的讓她一把鼻涕一把淚,非親非故做到這種地步,她真情實感謝道:“弟弟,好人一生平安!”
江裕被突然的占了便宜,語調沉冷三個度提醒,“寧希,我不比你小。”
“呃…?”寧希哽咽突然止住,她連忙的爬起來,要去看洗水池的鏡子確認。
“呀。”她小聲驚呼。
江裕追問:“怎么了?”
廁所間有點臟兮兮的鏡子中,寧希頂了一張陌生又極為好看的臉。
從眉到嘴,每一處都長在了少年感的標準之上。
沉黑墨色眉眼之處,冷清艷絕。
寧希下意識把人帶入成個初中生左右的小孩,畢竟他媽媽年輕又貌美。
寧希有點不好意思碰了碰那孤清又冷俊的臉,這男生還長得好好看啊,跟小明星似的。
但這話又不能直接說出來,不然對方以為她是個色女怎么辦。
電話那端詢問:“寧希?”
“沒,沒什么。”她心虛中又莫名摻雜了一絲小興奮。
可能這是唯一噩耗中的一點好消息,曾經有個同學問過她,當你睜眼醒來是個男人你怎么辦啊?
當時寧希還想的極為認真,思考了一番才答復:第一時間看自己帥不帥咯,如果醒來發現自己不是個帥哥,那自己就是要去舔女生,這樣還不如不當男生。
那同學又給她一個假設,假如是個帥哥呢?
寧希又想了想,突然笑的春風滿面,美滋滋回她:那就物盡其用,做一個拔d無情的臭男人!
寧希心里緊張,不會真的烏鴉嘴吧,老天爺讓她為這個話負責去?
寧希又猛甩頭,不行不行,她現在可是“有夫之婦”,這種行為算是出軌!
那端江裕閉了閉眼,在一睜眼,對上書桌上立面的粉紅公主鏡中一張完全陌生的女孩嬌俏臉蛋。
他現在每天都能被這張臉,給驚世震俗半天。
江裕很少跟不熟的人,能聊天。
現在情況,就跟強行讓你組了一對,必須得去打通關,兩者沒什么區別。
江裕沉默了一會,平時一對瀲滟的小鹿眼,此時此刻,壓下了所有眸中的曦光,變得平沉漆黑的深不可測。
他鄭重:“寧希…”
“等等——!”
話被打斷的猝不及防,江裕不喜歡女生一驚一乍的性子,但對面情況特殊,江裕暫且放下自己想說的,回道:“怎么了?”
寧希下腹涌起熟悉的感覺,腳趾都緊扣到了一塊,挺尷尬的:“我……我那個。”
江裕:“哪個?”
“就……那個…”
好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
寧希要炸了,這種該怎么說!
江裕這邊的少女身男人耐心都快被消磨殆盡的時候,緊接對面一聲細小而又拘束的聲音,直接把他氣焰措不及防的強壓了下去。
“…你平時怎么上廁所的?我有點來意思了。”
江裕臉沉了。
寧希也不想啊,誰讓她一睡居然睡了那么久,她一個小仙女人設居然要在今天崩塌了,竟要嘗試著男人站著的感覺。
雖然吧,小時候是犯過渾,學著男孩子們站著噓噓,但要是真的真槍實彈上去,她還真的不行。
膀胱又是一陣來意。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反應,寧希欲哭無淚,她竟然真的有一天要站著解決生理問題了。
一想到等下要干什么,寧希跟赴死前一樣的丟出來了一句話,“…我清白要不保了。”
江裕被她氣的不輕,“寧希,你好好說話。”
寧希負氣道:“你是男生,你當然不虧。”
誰知道他有沒有揉揉搓搓捏捏自己的身體。
江裕面色一頓,有絲極為不正常的紅暈,最后真的什么脾氣都沒有了。
大概他是抽了風才會選擇當時推開了她,指不定不推開她,這人寧死不屈的精神頂多在醫院躺個十天半個月呢?
他作為最后男人的倔強,強調一遍:“寧希,你現在是想我頂著你的身子來找你,然后進廁所手把手教你?”
好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寧希恨得自己不是女兒身,這好想重回娘胎在生一次。
她帶著點小心翼翼,又是詢問的口氣:“那…那我試試看?”
江裕:“……”
這種話能不要在問他了?
頂著巨大壓力的寧希,頭一次領略了男人的雄風。
事畢,五分鐘后。
寧希臉紅了,她打算什么事都沒發生,順便打開了靜音免提,聲音努力自然:“我好了。”
嘩嘩的流水聲伴隨對面那頭聲音入了江裕耳朵。
江裕想不知道也不行。
寧希又偷偷道:“江裕,我頭一次聽著流水聲,那么舒暢!”
江裕氣得肝有些疼,因為她,徹底有了陰影,要是哪天連路邊有一位倒地不起的老奶奶,都要考慮再三。
寧希擦著手上水珠時,人猛的一想,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子裕知道,要是讓子裕哥哥知道她用著其他男人的身體,說不定就不要她了。
光是那么一想。
這個太可怕了!
不行,也杜絕讓第三個人知道。
寧希憂心忡忡:“江裕,你現在在我家沒什么讓我家里人瞧出不對勁的地方吧?”
江裕冷笑。
這到底誰擔心誰去?
——
后面,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聊天。
江裕覺得沒有聊下去的必要。
便主動約了時間等她出院后,兩人還是要見上一面談談。
寧希沒意見。
江裕要掛了電話之際。
寧希阻攔:“等等,我身體沒缺胳膊少腿吧?”
江裕回的簡潔,”沒。“
寧希有點不信,認為他回得敷衍,想要在得到保證前提下,跟他說:”你去站我房間的全身鏡那一下,然后拍張全身照發我。“說完,她又補充:”記得穿短袖短裙,把胳膊大腿都露出來,拍得仔細點。”
江裕蹙起兩條秀氣的眉,他是瘋了才會穿短裙吧,還露胳膊大腿。
那頭冷意決然的女聲說道:”寧希,你是在做夢么。“
撂下這話,就給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