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生氣呼呼地關上門，轉身準備將老者請進屋。一來，姐姐并沒有說不讓；二來，王媽媽這忽然一病，多讓醫者來看看，也不是什么壞事。

“您……”桂生已經換了敬稱，他想著，老人家年紀一大把，且又是上門看病，不管是誰找來的，敬著些自然沒有壞處。不過，他剛說出口一個字，就驚著了。

那位剛才在門外還腰板挺直、呵呵笑著的老人家，正佝僂著背，無聲地咧著嘴，一邊抽氣一邊哭！邊哭還邊拿袖子去擦他那通紅的、正鼻涕眼淚齊流的臉！

剛才他不過是把那討厭的金三妮兒關在了門外，他動作挺快的啊，這是出了什么事了？

七妹也不正常，她明明是笑著的，可是眼睛里卻流出眼淚來？

桂生心想，以前聽人說小孩子做夢的時候，就會又哭又笑，難道七妹大白天也做夢了？

七妹現在確實有種在夢中的感覺。京城，武安侯姜家，武烈侯郭家……這些，明明都隨著那場大火，隨著那病弱的身體，已經離她遠去了。

她在偏遠的邊關偷生，打算在這小院子里終老的時候，竟然看到了王老先生！

她從小體弱，武安侯府里，她被父親捧在手心里的時候，一直是王老先生照顧她的身體。

以前，因為見王老先生一次，就要吃藥、針灸，小時候，她很怕他。覺得他是比她那催逼著她讀書寫字的父親更可怕的人。

漸漸大了，她明白了一個醫者的不易。尤其，他十多年都沒有調理好她的身體，其實，他也是有愧疚的吧？

想到這里，七妹上前，抱著王承恩的胳膊搖了搖：“您別哭了，我們這算不算有緣千里來相會呢？”

“嗚……算！算！我的小姐啊！”這位叫做承恩的老先生說了兩個字又哭了抖抖索索去摸七妹的手，“好姑娘！老天有眼！”

故人久別重逢，桂生也不敢貿然上前，好不容易老頭子哭夠了，跟著七妹進了王媽媽屋里。

看他抖著手給王媽媽診脈，桂生有些惡意地想，一個老哭包，不知道有沒有真本事！人家趙仙兒可是早就診過了！

大概是趙仙兒的藥有安眠作用，王媽媽吃了藥一直昏昏睡著，不過熱度倒是降了下來。

看過了趙仙兒開過的藥，王老先生笑著摸了摸胡子：“這位大夫開的藥很對癥，不必再改了，吃個三五天就全好了。”

確定王媽媽沒事，老先生和綠絹坐下來說別后種種。桂生見沒叫他走，就厚顏站在旁邊，殷勤地給老頭兒添茶加水。

王老先生看了他一眼，見七妹沒說話，也就沒說什么，轉而說起自己的近況來：“自從……我們這些人，無處可去，又失了……很多都留在了府里，像我老頭子，雖然年紀大了，但好在有一技傍身。”

說到這里，又看了桂生一眼：“我這次，是跟著侯府的郭十三爺來的邊關。自從……府上就大不如從前了，十三爺不知道走了誰的路子，說是來這一趟，說不定能混個軍功，日后回去就能有個好前程。”

說著，不屑地笑了笑，“我想著，與其余生在那府里混著，不如出來看看，就自請了個隨軍大夫的名頭，那十三爺自然是求之不得。”

說到這里又高興起來：“沒想到我還能見到小姐，老天爺待我不薄啊！哈哈！”

桂生正聽得一頭霧水，就聽到了一男一女發出的震人欲聾的一聲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