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坐在馬車中，哆哆嗦嗦的，兩排潔白的牙齒上下打著架，頭發上的水都結成了冰。他旁邊就是那一大筐子魚。這年頭的魚，真是又大又有活力，還在掙扎著試圖擺脫凍僵的命運，吃起來想必也是極好的。

“靠，大意了。以后這種事還得讓趙得助去辦。送死，他們去。享受，我來。阿嚏！明年必須學會，游，游泳！阿——阿嚏！”李牧很怕死，小命要是沒了還談什么享受生活。

回到家之后，李牧就悄悄地溜進了側廂房，換了一身新衣服，在火爐邊暖和了半天。

就在李牧享受火爐溫暖的時候，房門開了，張婉秋帶著翠兒和萍兒走了進來，“老實交代，剛才你去做什么了？”

“沒，沒做什么。”李牧說話的聲音很虛弱。

張婉秋聽著有點不對勁，再看看李牧那紅撲撲的小臉，趕緊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這么燙！翠兒，趕緊去請郎中過來。”然后將李牧扶到了臥房的床上。

李牧剛摸到床邊就昏迷了過去，他小小年紀，身體抵抗力本來就差，又在這寒冬臘月掉進冰窟窿，怎么能扛得住。

他這一昏迷，就是三天。

在張婉秋的逼問下，趙得助說出了實情。

“什么？為了給小雪團捉魚！”張婉秋很惱火，“你怎么就不攔著他！”

旁邊的小雪團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剛想這走過來跳床上去，就被張婉秋一腳踢開，在委屈的叫了一聲之后，小雪團很識趣的走開了。

李東陽急壞了，跑去求太后派了群御醫過來，各種方法試了個遍，終于將李牧的高燒給退了下去。

年根底下，京城是無比的熱鬧。有什么傳言很快就全城知曉。

一處茶館，許多人都在議論。

“喂，聽說了嗎，李閣老的孫子為了給貓捉魚，掉進了湖里面。小命都差點丟了。”

“不應該呀，現在不都是冰凍三尺嗎，那么厚的冰層怎么掉進去的？”

“這你都不曉得？前幾天城西傳來那聲巨響，就是李牧在炸魚。結果把整個湖的冰全都掀開了。”

“火藥有那么厲害嗎？”

……

李牧又出名了。上一次是作為李閣老的孫子出名，這一次完全是靠自己，作妖作出來的。

不知是誰，悄悄地散布謠言，說李牧養貓是為了獻給皇帝。皇帝在豹房里養了些貓，李牧為了巴結皇帝，費盡心思。一時間是沸沸揚揚，說什么的都有。李家的名聲在無意中就降低了一些。

冷了三天小雪團之后，一臉憔悴的張婉秋在床邊等到李牧醒過來。李牧吃了幾大碗粥就又生龍活虎。

“你說說你，集市上賣魚的多得是，非得跑去冰面上炸魚。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么辦？”張婉秋說完就哭了起來。

李牧心虛了，“娘子，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了嘛，再說事情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后再也不這樣。”

“真的？”

“放心吧，我李牧特別怕死。這美好的生活還沒有過夠呢，有你這樣漂亮的娘子，真要是突然一命嗚呼，就太虧了。”

李牧醒來之后，就被李東陽狠狠地批評了一頓。現在李老頭不舍得再打李牧了，生怕他小小的身體扛不住。只是嚴格要求所有下人，將李牧看嚴，不許他再出門。李牧只要是出了屋子，必定有人跟著。都怕他萬一再忍不住去折騰。

其實不用他們看著，李牧吃一塹長一智，老實了許多。

“還別說，你捉的魚熬成湯真好喝。”張婉秋捧著一個大碗，用小銀勺子舀著魚湯，一口口的喝著。

李牧坐在旁邊，翹著二郎腿，“那是當然，這可是你夫君我用小命換來的。”

這時候小雪團聞著魚湯味道，從外面擠開門縫鉆了進來，在張婉秋裙邊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張婉秋從碗里挑出一大塊魚肉，丟在地上。然后繼續對李牧說：“以后你那個什么大哥朱將軍的貓，生了小貓之后，別忘了要一只回來。”

“行，只要你說的我都去做。別說一只，就算到時候想把他家的貓全搶來，我也去。”李牧突然有點想那個不著調的大哥了。

張婉秋笑的很開心，“嘴真甜，來，喝口魚湯。等下咱們把江南鋪子的賬冊清點一下。”

李牧張口喝掉勺子里的魚湯，“是該好好清點一下，一年到頭了，咱們賺了多少銀子要算仔細些。”

提到錢，李牧立馬來了精神。

“這幾天我先算了一遍，雜七雜八的進項折算成銀子，總計九百二十三兩。扣除各項開支，純利三百零七兩。你等下再核一遍，看看有沒有什么紕漏。”張婉秋自打跟著李牧學習了算術，就對管錢特別上心。

“怎么一年到頭下來才賺了三百多兩？”李牧以前沒怎么關注過這方面，三百兩太少了。他翻了一遍賬冊，仔仔細細算了一遍，確實是三百零七兩。

“這些就不少了，那些鋪子做的生意，都有許多同行競爭，若不是你搞了那一套措施，估摸著今年也就有個幾十兩的純利。”張婉秋實在是看不上李牧家里的那些鋪面，基本就是賠本賺吆喝。

“把這三百兩全都分下去吧，就當是今年的新年紅包。發家致富全靠暴富。這樣細水長流不行，太慢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張婉秋一聽往外面分銀子，有些不開心，“那好，你仔細琢磨吧。反正我就在家里等著數銀子。這以后要是沒個來錢的新門路，我非得把你脖子上拴一根繩，然后敲鑼打鼓上街去當猴兒耍。”

李牧現在才發現自己看起來不缺錢，實則是家無多少余財。思索了半天，李牧說：“我現如今還是太小，也沒什么功名。真要是倒騰出好的財路，也極有可能被別人搶走。所以現在我要好好讀書，當了大官有了權，就可以為所欲為。”

這一點李牧看得很明白，只有當了官，才能有更多的錢。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封建時代，不當官啥也白搭。想當年沈萬三富可敵國，最后還不是被朱元璋一刀咔嚓。

李牧放下賬冊，然后二話不說就鉆進了書房。學習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整天除了吃飯睡覺，所有的心思全都撲在了讀書上面。勤奮的勁頭讓李東陽都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