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吏部主事崔長壽念完那份血書之后，朱厚照環顧一眼群臣，說道：“聽聽，聽聽！多么的振聾發聵！朕原以為你們會像說的那樣，可你們呢？回過頭來就蜂擁著來送錢財和美女。真是讓朕大失所望！呂安，給他們念一念，朕為何要給劉鶴年還有曹仿升官。”

呂安從旁邊小太監端著的托盤上面，拿起那道升賞的圣旨，念了起來。

這回那些官員徹底呆愣住了，因為圣旨上寫的清清楚楚，劉鶴年進獻的是兩名奶媽，要給懷了孕的劉娘娘送過去的。而曹仿則是捐了一整箱子金銀珠寶，要送去給山西災民。

回過神來為時已晚，他們已經跳進了一個大坑里面。但還都抱著僥幸心理，畢竟法不責眾嘛。

此時朱厚照發話了，他說到：“想不到南京城盡是你們這種敗類！不懲處不足以正超綱！呂安，宣旨。”

兩個小太監將一副長卷展開，呂安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莊子有言，四時殊氣，天不賜，故歲成。五官殊職，君不私，故國治。朝廷用人，首重道德，唯其有德，方才不私……今南京百官，有才而無德，溜須拍馬逢迎朕心，不罰不足以存浩然之氣……”

朱厚照給定下的懲罰也很簡單，凡是送銀子送女人的，一律降職，外加二十棍杖。隨著他的命令傳達下去，外面的江彬、錢寧他們早就迫不及待，帶著大隊人馬沖了進來，逮著那些圣旨中有名的官員，就開始打。

奉天殿外面的廣場上，慘叫聲不絕于耳。那些士兵先前全都得了好處，李牧上千兩銀子撒下去，只要不出人命，怎么爽怎么打。

這些人全都著了道，但卻有苦說不出，此時只能先忍了這頓棍杖。

朱厚照聽著外面的慘叫聲，心里那怎是一個舒坦了得。

將大半的官員打了棍子，現在這朝會也基本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人都打趴下了，還開什么會。

于是乎這個大朝會就稀里糊涂的散了。那些挨了棍子的官員，三三兩兩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往外面走。現在送出的銀子和美女也沒有人惦念了，只求著皇上不要再找他們麻煩。

下午，曹仿和劉鶴年在那里核算完了所有的財物。曹仿向著朱厚照匯報說：“皇上，都算完了。總計收了黃金五萬兩，白銀一百三十萬兩，其余珠寶玉石字畫等，暫時無法估算價格。另外有美人三十七。”

“兩位愛卿辛苦了。這樣吧，你倆一人領一萬兩銀子，外加美女三人。勞累了那么久，也該有所收獲不是。”朱厚照心里很明白，要想馬兒跑，就要喂飽。

劉鶴年這次算是小賺了一筆，送了倆回來仨，還落了一萬兩銀子的賞錢。但是曹仿可就虧大了，他當初那個小箱子里的財物，可是遠遠超出了一萬兩。但他不覺得虧，只要皇上看好自己，以后銀子還是會再有的。

朱厚照將那些銀子和美女全都分了，他還硬塞給李牧四個。

李牧有些樂呵呵的就收下了，看來以后還是得緊跟大哥的步伐。這些美女全都是皇上賞賜的，帶回家去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就在李牧打算在這南京城好好享受一番的時候，一封信讓他清醒了過來。

李東陽病了，很嚴重。

朱厚照抓著那個送信的說道：“怎么回事？說詳細些！”

送信人連忙詳細說了起來。原來自打朱厚照帶著李牧他們南下游玩，太后就將一些事務交于李東陽處理。李東陽本來就年邁多病，現在積勞成疾，怕是時日無多了。

“怎會這樣？唉！”朱厚照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心里清楚，李東陽是在替自己料理后方，所以才會累成那樣。

李牧對朱厚照說道：“大哥，小弟這就要回京城了。你在這里多保重。”

朱厚照說道：“你這是什么話？太傅病了，我也應當回去探看才是。罷了，這江南以后再來玩吧。咱們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出發回北京。

當天晚上，幾十名騎兵悄悄出了皇宮，叫開城門后，過了長江，然后向著北方行去。

次日，呂安像往常那樣，守在宮門口收折子。

這回可全都是正兒八經的遞折子，里面全都是關乎國家和民生的大事，再也沒有人敢胡來。只是那些官員們不知道，皇帝已經不在京城里面了。

曹仿和劉鶴年他倆，在這南京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他倆現在已經是百官的眼中釘，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這倆人大搖大擺的從皇宮里面出來，曹仿笑著說道：“早啊，諸位。今兒我就要去北京上任了，要不要一起啊？哈哈哈哈！”

旁邊的官員罵道：“好你個奸佞小人，早晚不得好死！還有你，劉鶴年，枉為六部尚書，真是丟盡了我等讀書人的臉面！”

劉鶴年瞥了他一眼，“您呀，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告訴你，從今兒起，本官就要去北京城上任了。皇上剛封了我當工部尚書。你能拿我怎樣？”

“你！”此人被氣得差點暈過去。

這倆奸佞一同被調到北京上任的消息，深深刺痛著南京官吏的內心。但他們現在又無話可說，誰讓人家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來著。同樣是送銀子送女人，咋就想出那么好的理由來呢。

他們還是繼續遞折子吧，說不定皇上會看在他們忠于職守的份上，也提拔一二。

但皇帝已經跑了。

李東陽作為帝師，病危之際，牽動了太多人的心。

六月，一聲聲驚雷不斷響徹天空，無邊的密雨從陰沉沉的天空中墜下。

朱厚照帶著李牧他們終于回到了京城。一連十幾天的奔波，每個人臉上都掛滿了疲倦，但卻全都強打著精神，策馬奔入西城。

而在東城的城門口，幾個叫花子模樣的人也趁著大雨入了城。他們都是從朝鮮過來的。

李牧回到家見到了李東陽。只見李老頭形色枯槁，再也沒了先前的神采。

見到李牧沖進來，李東陽咳了數聲之后，才說的：“回來啦。”

“爺爺，我回來了。”李牧看著躺在床上的李老頭，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在杭州的時候，疼愛他的祖母走的太突然，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怎么到了北京，才剛過幾年，李老頭也堅持不住了。

李東陽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此時朱厚照也走了進來，“太傅，你怎么樣了？”

李東陽掙扎著就要起來給朱厚照行禮，朱厚照上前將他按住，“太傅，都這時候了，就別在意那些禮節了。”

“老臣怕是不行了，要去見先帝了……咳咳……以后，還請皇上多包容一下牧兒，他是個好苗子，只是……只是憊懶了些，好好磨練一下，將來必成大器……”

朱厚照說道：“太傅放心，朕一直都是拿他當親兄弟看待，只要朕在一天，就絕不會虧待了他。”

李東陽見到孫子和皇上，現在開始有些回光返照的跡象。他同皇帝和李牧說了半天的話，終究是沒熬過這個雨天，閉上了眼睛，再也沒睜開。他走的很安心，大明現在沒有了外患，內部也趨于穩定，漸漸有大治之世的征兆。而李家在李牧的折騰下，也是緊緊靠上了皇家這顆擎天巨樹。可以說只要不犯渾，幾十年的榮華富貴是跑不了的。

鎮國將軍府里面，朱厚照和太厚在商量事情。

“皇兒，李閣老為國操勞一生，你看這謚號還有葬禮規制，該怎么定？”

朱厚照想了想，說：“贈謚文正吧，也別葬在他李家的祖墳了，朕在父皇陵寢旁邊給他挑一塊地，李閣老當得起那里的位置。再從內帑撥些銀子給李家做喪葬費用，像太傅這樣的，即便是追隨先帝而去，也要給足了面子。”

張太后沒有反對，雖然這有些不合規矩，但只有這樣，才能為文武百官樹立榜樣。讓他們看到，只要忠心為大明辦事，榮譽和財富都會有的。

李東陽死了，朝廷輟朝十日。

若說兩年前，李東陽死后有這等哀榮，那些官員是不服氣的。但現在，因為李牧滅了韃靼的關系，他們也就勉強接受了李東陽謚文正，外加葬在先帝陵寢旁邊的頂格待遇。像是葬在帝陵旁邊這種待遇，只要有人開了頭，那以后就好說了。

在李老頭的葬禮上，李牧哭得很傷心，又一個對自己好的人走了。

人事有代謝，這片天地終究是屬于年輕人的。

連老天似乎也在為大明失去李東陽而哭泣，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填平了所有的坑坑洼洼。

東城的一處破廟，一群乞丐正在審問新來的那幾個。

“你們是哪里來的？”

“咸鏡道。”

“沒聽說過呀，是不是誆騙我們！”

“小的不敢。咸鏡道是朝鮮的地方，我們是逃難過來的。啊~阿嚏！”

“我靠，原來是病鬼，趕緊滾出去！不然休怪我們不客氣！”

那幾個逃難來的，本是朝鮮王國的貴族，所以學了一口大明的口音。但是現在，他們的家園已經被東瀛倭寇給禍害了。于是這些往日里作威作福的權貴，卷了金銀細軟就往大明這邊跑。跑著跑著就落魄成了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