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妄之災
- 明日將死
- 坐山觀鼠斗
- 4094字
- 2019-08-11 08:56:00
悶,沉悶。
張野從昏睡中醒來。感覺頭上被罩一個袋子,這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張野心中十分惶恐,他意識到自己被綁架了,但是為什么綁架他?又要把他綁架到哪里去?這些他卻一無所知。
他想抬手去扯掉頭罩,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被綁得結(jié)實。想站起來,腿也被綁住了。這時全身一陣陣的酸麻通過神經(jīng)系統(tǒng)傳回大腦。以他有限的生理學知識判斷,自己已經(jīng)被綁了很久了。
忍著全身的酸疼,張野喘息了好一陣,才逐漸適應(yīng)下來。
通過身下地板的震動和人體大腦對方向感的神經(jīng)轉(zhuǎn)換,他推測自己應(yīng)該是在一輛行駛的貨車上。
而鞋尖傳回的觸感表明,車廂里除了自己,還有一些打著木架的貨箱。
張野對這些貨箱熟的不能再熟了——這些本來就是自己這次來天西交給艾買提的貨物——民用多功能智能無人機。
這種無人機可用于民間的探險攝影,拍照,快遞,或者各種危險的特種作業(yè)等等。當然,只要稍作改裝,比如把攝像機換成機槍,炸彈什么的,它同樣也適用于偵查,轟炸,或者自殺性襲擊之類的工作。這一點尤其受到境外某些人士的廣泛好評。
艾買提公司就是做這類外貿(mào)業(yè)務(wù)的,與張野公司合作了很多年了。
可就是這樣的老客戶,平日看起來熱情好客,人畜無害的“好朋友”,說翻臉就翻臉。張野能夠被綁在現(xiàn)在這輛車上,全拜熱情好客的艾力哥所賜。
“這個混蛋,老子要是能活著回去,絕對饒不了他!”張野心中對艾力哥和他那幫手下恨之入骨。
麻蛋!昨天晚上還在酒桌上跟自己拍著肩膀稱兄到弟來著,天還沒亮就把老子從酒店里綁架到這輛走私到境外的車上了。這期間還很是挨了好幾頓毒打!我呸!
張野在心中恨恨地罵著。當然他完全忽略了艾力哥為什么要綁架他的緣由——
這小子本來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早上從酒店坐車去機場,然后坐上開往老家的航班,如果不是他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估計這會他已經(jīng)在陪著老爸老媽過中秋了。
那天晚上在眾人散去之后,刁蠻的畏族妹紙艾麗婭,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張野吃宵夜的烤肉攤,還點名道姓地要找他拼酒。鄉(xiāng)愁加上荷爾蒙的刺激,二人果然不醉不歸,鬼使神差地一起回酒店滾了床單。更加鬼使神差地,這事還被艾力哥發(fā)現(xiàn)了。
當時艾力哥如臨大禍,聲色俱厲地招呼手下,當場就把張野嘴里塞上臭襪子,然后綁了個結(jié)實,拉到郊區(qū)的一個廢棄倉庫,二話不說就好一頓毒打。
張野當時就被打吐了血,暈過去前,只看到哭泣哀求的艾麗婭,被平時對自己妹妹無比嬌慣縱容艾買提恨恨的一耳刮子扇倒在地上。
那是張野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剛剛醒來。
“哎哎,前面的車子,該死的艾瑪力,快一點!天就快亮了,要是被邊防的巡邏隊發(fā)現(xiàn),丟了貨物,艾力哥饒了你們,大首領(lǐng)可不饒你們!”
是買買提的聲音,他好像就在車頭駕駛室里,用對講機招呼車隊的其它車輛人員。
這個該死的大胡子,喊兄弟最親熱的是他,打自己最狠的,也是他!張野咬咬牙罵到。但嘴里被塞了
東西,根本罵不出聲,只是從喉嚨里傳來一陣“嗬嗬”的嘶啞,同時喉嚨里一陣發(fā)癢,然后就如著火一樣的疼。他太久沒有喝水了,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躺在沙灘上的魚,隨時可能渴死。
想到死,他記憶力浮現(xiàn)出當時艾買提的驚恐到扭曲的表情,兇狠的眼神,讓張野此時仍心有余悸。要不是艾麗婭的哀求,手下的攔阻,張野看得出來,艾力當時是真有心要打死自己的。
這讓張野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真的闖下了大禍了。但究竟是闖了怎樣的禍事,又是為什么?他至今仍然一片迷茫——這時代,男男女女看對了眼,一起去酒店開房滾床單這樣的事,不是很稀松平常嗎?雖然張野有些驚異艾麗婭如此美麗的妹紙,居然還是個初。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野被人推了一下,先是頭罩被拿掉了,張野通過微瞇著眼縫,看清蹲在面前的人是買買提。他本能地想掙扎起來,但是卻被買買提摁住了。
大胡子一把扯掉張野嘴里的破布塞,掏出一個水壺,先是倒了一點水出來,讓張野的嘴唇濕潤了一些后,才把水壺嘴塞進張野口中。
張野顧不得罵人,他狠命地咕咚咕咚地喝著水,這一刻,他感覺這水是如此地甘甜,仿佛瓊汁玉液,勝過人間的一切美味。
水,是生命之源。喝飽了水的張野,感覺一直輕飄飄的“靈魂”,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麻木的身體也開始恢復了生機。
張野掙扎著想靠著車廂壁坐起來。但被綁得充血而且麻木的手腳,明顯不聽使喚,他幾次努力,幾次摔倒。
“為什么?”張野嘶啞地問。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買買提搖搖頭,嘆了口氣,說到:“哎,我說嘛兄弟!你也別怪我,老哥也是迫不得已。你也別怪艾力哥,艾力哥現(xiàn)在的情況比你還慘。”
“什,咳咳,什么意思?”雖然喝了水,但張野的嗓子仍然嘶啞。
“到了現(xiàn)在,也不怕跟你明說。你可知道,艾麗婭,艾力哥的親妹妹,一朵美麗地就像雪山上雪蓮花一樣的女子。見過她的每一個男人,都為她傾倒。但為什么沒一個人敢碰她?”
“為什么?”張野仍舊嘶啞地問。
“為什么?!因為艾麗婭是艾哈馬大首領(lǐng)指定的第十八位妻子!”
“什,什么?!”張野仍舊不明就里,疑惑大過吃驚。
“艾哈馬大首領(lǐng)!你沒聽說過嗎?”也許是沒有在張野臉上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買買提有些不滿地說到。
“嘶,好,好像在哪聽過。”張野皺眉沉思了下。突然一驚,“你是說艾哈馬?電視里的那個艾哈馬?!”
“嗯!”買買提滿意地點頭,“你現(xiàn)在終于明白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了吧?!”
現(xiàn)在他心里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己究竟惹到了什么樣的人。這樣的倒霉事,在此之前,打死他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會落到自己頭上,這可真是無妄之災,而且還沒地方說理去!
難道能跟恐怖分子說理嗎?張野絕望了,他明白,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悲慘的命運。
艾哈馬,那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勢力頭子,每年被他殺掉人質(zhì),和他公開宣稱負責的kb襲擊,不要太多。
就是不知道自己在死前,還會受到怎樣的酷刑和折磨。
張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想起家中父母,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流下了。
“本來艾力哥打算讓你渴死在路上,但是大首領(lǐng)吩咐必須保證你能活著去見他。”買買提說到這里,就跳下了車廂。
“哐!”車廂門被鎖上了,車廂內(nèi)再次陷入沉悶的漆黑中。
張野明白到自己的處境,頓時讓他心若死灰——與活著去見大首領(lǐng)相比,也許渴死在路上還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黑暗中,張野開始聯(lián)想到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恐懼引發(fā)的全身痙攣給張野造成巨大的痛苦,此時他心中充滿了悔恨,不知何時,淚水沿著臉頰,流到嘴角,打濕了他干裂的唇邊,他嘗到了一種苦澀的味道——自己淚水的味道。
在這苦澀中,張野耗盡了力氣,于是再次沉沉的昏睡過去。
——————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廂門再次被打開了。但是這次上來的人不是買買提,而是兩個連頭一起渾身包裹著黑頭巾,只露出兩雙兇狠的眼睛的高大的陌生男人。他們穿著沙漠迷彩服,身上背著鋸掉了槍柄的AKM步槍,褲腿上綁著兩尺長的狗腿軍刀。渾身散發(fā)著兇悍的殺氣,張野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但憑著他們身上那明顯比買買提濃得多的羊膻臭,張野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終點,已經(jīng)到了。
“@%?!”其中一個男人對著張野吼道。
張野不明所以,再加上他被綁住了手腳,根本動不了。然后那大漢狠狠在張野腰上踢了一腳,張野感到腰間一陣劇痛傳來,他一度以為自己的腰被踢斷了。
“%#¥!”車外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是買買提在對人說了些什么。
然后又上來四五個彪悍的武裝分子,先把車廂的貨物抬了出去。
一個像是武裝分子頭目的男人,扒著車門把頭伸進來,掃了車廂一眼,然后盯著張野看了兩秒鐘,偏頭示意了一下。先前踢了張野一腳的那個家伙,驀地拔出狗腿刀,唰唰幾刀,就割掉了綁住張野手腳的膠帶。
那頭目再次把頭一甩,兩個武裝分子就粗暴地把張野拉起來,要張野下車。
張野一個踉蹌撞到車門,車外刺眼的夕陽,刺激地他眼淚直流,一時無法睜開眼睛。知道后腰上再次傳來劇痛,他被踢下了車廂,摔在滾燙的沙地上。
張野終于回到了久違的世界,他劇烈地咳嗽著,喘息著,貪婪地呼吸著車外的空氣,仿佛用盡生命里最后一點力量,要把這個星球上所有的空氣,全部吸進自己的肺里。盡管這空氣里充滿著炙熱的沙塵,以及人畜身上散發(fā)出的,能夠讓人窒息的膻臭。
但他這一切只是徒勞的。很快一個黑色的頭套再次罩住了他的頭,他只來得及看了一眼群山中這個陌生的小村落,以及夕陽的余暉。
張野被帶到了一個地下室,然后門被鎖了起來。沒人再來管他,也沒人再來打他,張野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他也樂得清靜一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晚上七八點鐘的樣子——他的手機和手表早在K城的時候就被搜走了,所以他只能估摸著一個大概的時間。
門再次被打開了,從腳步聲和呵斥聲來判斷,這次進來不少人。其中似乎還有一些女人。
張野不知道是什么情況,當然他也并不關(guān)心。盡管從下車到現(xiàn)在,除了套在頭上的布罩,他的手腳都沒有重新被綁上。但他一點扯開頭罩的心思都沒有。
這些的兇殘,他早有耳聞,也在網(wǎng)絡(luò)上看過這些人將人質(zhì)毫不留情地割喉,斬首,活埋,或者用石頭活活砸死等令人發(fā)指的行徑。
張野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是哪一種死法。
張野只是希望自己在死前稍微好過一點,一些除了給自己惹來麻煩之外,毫無意義的舉動,還是算了吧。就這樣,張野卷縮在墻角,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當啷!”一個金屬盤子被扔在來他腳下。
“%#%¥!”有人踹了張野一腳,自顧自地走了。
當腳步聲走遠,張野一把扯掉頭罩,借著門縫里反射進來的昏暗的光線,看到腳邊的盤子里,是一塊馕餅,以及半瓶被撕掉了標簽的礦泉水——另一半不知道是被哪個混蛋喝掉了。
但張野一點都不在乎了,他抓起那瓶子,僵硬地打開蓋子,喝了起來——他的喉嚨早就冒煙了。
一口氣喝了差不多一半的水,然后他撿起盤子里的餅,撕下一塊,含在嘴里。接著他就劇烈地咳了起來,就連嘴里的餅,都被咳到了地上。
好一陣,當張野不再咳嗽的時候,這個狹窄的地下室,再次恢復了平靜。只是周邊多了一些人呼吸,以及幾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張野抬頭掃了一眼,黑暗中另外的“囚室”里關(guān)著的,是七八個十幾歲的孩子。這些孩子個個都是蓬頭垢面的,再加上光線暗,根本看不清樣貌。
當然張野現(xiàn)在根本不關(guān)心這些,她們是誰,跟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只是自嘲地想,如果現(xiàn)在有人給他一面鏡子照照,也許他現(xiàn)在的形象比這些孩子還慘。
但張野聽到了一些從她們的喉嚨里發(fā)出了咕嚕聲,以及看著自己的,幾雙渴望的眼睛。
張野猶豫了片刻,抓起礦泉水瓶再次喝了一口,又撕掉小半塊餅含在嘴里。然后把剩下的,扔進了隔壁的囚室,然后這些孩子就像爭食的小狼一樣,搶在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