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悲無淚02
- 焚骨雀
- 寒山邱石
- 2777字
- 2019-08-16 09:58:11
師明軒命人抬來了棺木,待七叔的尸首收斂后,在一旁問路鵬:“你細細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與我說來,那仙隱宮不過是二流小派,如何傷得七叔?”
路虎看著七叔的面龐一點點消失在棺蓋下,只覺得恍如隔世,三天前還跟自己一起喝酒的老哥們,此刻竟然已經天人永隔。
師明軒親自問起此事,路鵬提了提神,認真答來。
此次他們的任務,是安全守護將要出關的歸元宮宮主巫南煙。
歸元宮與仙隱宮本同屬一派,但十年前,決裂后一分為二,彼此為了證明誰強誰弱,互相斗爭不止,終于,將雙方都斗得勢微,內耗不止,都淪為了二流的修靈門派。
歸元宮有一秘寶,天霄靈影石,可以大幅提高靈術修煉的速度,但其煉造過程十分復雜,煉造者還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巫南煙在閉關煉造天霄靈影石前,便料想到死對頭仙隱宮必會來搶奪將要出世的異寶,于是提前找到了寒鴉門,希望能夠在煉造的最后關頭,守在旁側。
天霄靈影石需以真冥之火不間斷地燒五年,每隔一段時間便要重新調整火候,需要有人時時守在旁邊,小心調整,方可無誤。
更為要緊的是,在最后的關頭,需要注入歸元宮宮主的靈力,方能煉成,稍微出一點差錯,煉造的人便會被天霄靈影石反噬,輕則靈力全失,重則丟了性命。
路虎等四人,提前了七天到達了位于伽藍雪山之巔的歸元宮,探得山巔周圍有眾多仙隱宮的人在埋伏,恐人手不足,難以對付仙隱宮,便稟明了門內之后,等到了玄息護使七叔前往支援。
三天前,七叔從寒鴉門出發,來到了伽藍之巔,一把重影刀配著一身渾厚的青陽靈力,守在歸元宮中,四周的仙隱宮之流便不敢造次,退去了不少。
大家都以為無事了,誰想知,歸元宮巫宮主即將出關的夜里,原本退去的仙隱宮一擁而上,輕易地突破了歸元宮的守護,闖入了正殿中。
歸元宮中大多是女子,根本攔不住兇狠無比的仙隱宮眾人。
七叔率先應戰,攔住了如潮水般涌而來的人,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跨過他身邊一步,統統被攔在了他的刀前。
仙隱宮眾人對天霄靈影石志在必得,若能得此神物,必能光復日益落寞的仙隱。
于是,其下大弟子莊奇水備好了一手陰招,他命人扮做路虎等人的模樣,將七叔騙至了一個陰暗角落,趁其不備,用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腹部。
七叔是什么人,一眼便識穿了詭計,在匕首入腹一寸之時,便奪了下來,反殺來人。
莊奇水陰狠無比,早命人在匕首上涂上了一層劇毒無比的云絲蜈蚣體液,匕首僅僅入體一寸,七叔便中了這劇毒。
路鵬還記得,那時候的七叔,從陰影中走出,看了一眼從腹部流出的黑血,淡淡地笑了笑,而后一言不發,揮舞著那把陪伴了他四十余年的重影刀,沖進了仙隱宮來犯的人群中,斬殺了不少來犯之人,其余人皆四散而逃。
七叔最終倒地上,毒發而亡。
他最后的話是:“莊奇水害我,照顧好聽云。”
歸元宮宮主終于安全出關,天霄靈影石也成功煉成。
任務完成了,七叔卻死了。
仙隱宮的人零散而逃,莊奇水也逃了,一時間,不見蹤影。
路鵬只得告別了歸元宮,先帶著七叔的尸首回來安葬,再尋仙隱宮報仇。
師明軒聽完敘述,心里已經暗暗做好決定,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先好好送走七叔,放心,此仇必叫他血債血償。”
路鵬點點頭,二人隨著抬棺的隊伍,一起踏上了寒鴉門的階梯。
不知何時,丑臉阿平也來了,他站在寒鴉門的石碑前,望著走在隊伍最前端的楚聽云,眼中一片決然,轉身騎上了一匹黑亮的馬兒。
寬厚的身影,漸漸隨著馬蹄聲遠去。
恨風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看懂了那個丑臉男子的眼神,那是復仇的決然。
恨風留了下來,她雖然與七叔不熟,但有過一杯酒的情誼,又與楚聽云相識,便做了這個決定,晚兩天再出發前往榆城也不遲。
靈堂之上掛滿了白色的幔帳,七叔的棺槨放在正廳,棺頭懸著一把黑色的短刀,那是他畢生所用的武器,陪著他走完了生命的盡頭,今日,又陪著他與活著的人告別。
楚聽云跪在堂前,身披白麻,額前系著一抹白條,垂著頭,一言不發。
靈堂外聚集著黑壓壓的人群,他們大都是寒鴉門之人,也有少部分是門外之人,都是七叔的朋友,一接到消息,便匆忙趕來了。
師明軒率著眾人,朝著靈堂拜了三拜,而后轉過身,對著眾人說道:“寒鴉門與仙隱宮座下莊奇水,結下不共戴天之仇,若有人能提其頭來見,賞白銀一千兩。”
人群騷動起來,奪莊奇水人頭之事,開始在門內傳開了。
恨風在靈堂守了兩天,這期間,楚聽云滴米未進,連覺也不曾睡過,只是偶爾起身走走,又回到了靈堂中,跪在棺前,沉默不語。
恨風知道她難受,便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七叔若在,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一聲冷笑傳來,楚聽云注視著棺頭的黑刀,說道:“你懂什么,喪父之痛,你又如何知道。”
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恨風的內心,喪父之痛,她豈會不懂。
“喂,你說話怎么這樣,人家好心安慰你,連任務都延遲出發,為的是什么,就為聽你這一句話?”
說話的是九峰,他手中拎著兩壺酒,搭在左肩上,手里還拿著幾個碗,打算來送送七叔,與他喝上幾杯,沒想到剛剛進入靈堂,便聽到了剛才楚聽云說的那句話。
恨風知道她現在心情不佳,知道剛剛說的是氣話,便對著九峰搖了搖頭,起身走了出去。
靈堂之外的人群忽然躁動起來,議論之聲紛紛不止,似乎是有什么人到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托著一條瘸腿,杵著拐杖,走入了人群,眾人默默給這個人讓開了一條道。
楚聽云聽到身后人群的異動,側頭看去,便看到了阿平。
阿平的性格喜怒無常,兩天來不見人影,楚聽云還以為他不愿過來,便也沒有去找他。
此刻,他竟然來了,手里還拎著一個帶血的木盒。
他是個啞巴,半邊下巴帶著刺目的傷口,看著格外滲人,除了楚聽云之外,平日基本不與其他人來往,在寒鴉門內,也沒有什么朋友。
大家都注視著他,偶有人低聲議論幾句,沒有知道他今天會過來。
阿平走到了靈堂中,俯下身子,雙手將木盒陳放在棺前的地面上,正要跪下時,卻由于腳瘸了,站的不穩,差點倒下,幸好被九峰一把扶住,才緩緩跪正。
重重的磕頭聲響起,阿平一連磕了三個響頭,才停下來。
楚聽云仿佛感應到什么,打開了放在地面上的木盒,只見一個血淋淋的頭顱放于其中,不由得驚呼一聲。
就連九峰看了后,也一口涼氣。
靈堂之外有幾個人跑了進來,跟隨七叔一起出任務的路鵬就在其中,看了一眼人頭后,立即認出了死者,驚訝地道:“這是仙隱宮那個莊奇水的人頭!就是他害死了七叔!”
楚聽云幾天來忍住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涌了出來,宣泄著她內心壓抑許久的悲傷。
阿平看著她,一臉疼惜,頓了頓,慢慢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指拂去了她的淚水。
楚聽云一把撲進了他的懷中,淚水不斷,清晨的寒意讓她瑟瑟發抖。
她的聲音顫抖,前言不搭后語:“阿平,我好難過,我應該多陪陪他,我應該多陪陪他,他就這樣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我好后悔……好難過……我再也沒有爹了……我爹死了……我該怎么辦……怎么辦……”
阿平不會說話,只是用下巴抵著她的額頭,手掌緩緩撫過她的背脊,希望能夠緩和她的情緒。
旁邊的人都不忍再看,忍不住低下頭去悄悄抹著眼淚。
恨風在堂外看著,不禁有些羨慕,能被人默默守護著,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該走了,榆城還有任務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