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利劍，冷若寒霜，清光瑩瑩。

劍鋒前方，是一個身著黃色長袍的青年。青年手中也有一柄劍，一柄連劍柄都被灰布包裹的長劍。

疾風驟起，肅殺，周匝數遍，只覺得透不過氣來。

“拔劍吧，也好讓我看看這幾年我是否有所精進。”青色勁裝之人的臉上如那柄寶劍一般，冷若寒霜。

“我與閣下素未謀面，不如坐下來喝上一杯，豈不更有趣。”

梅凌寒臉上笑意滿滿，那笑容如春日暖陽一般，能夠融化這世間一切寒霜。

“我三歲練劍，已有二十五載。曾經我以為冷飛的劍已是最快，沒想到，這世間還有比他更快的劍。這一劍不僅快，而且力道恰如其分，少一分殺不死人，多一分浪費氣力。”

說完，這青衣劍客竟是一劍直接刺向梅凌寒。

這一劍，或許速度比不上冷飛，但這一劍變幻多端，劍影之下，根本分不清劍鋒何在。

“無趣！”

便是這兩個字，梅凌寒已經躲過了那青衣劍客左右六次連擊。

“好快的身法。閣下這一身功夫，已足以笑傲天下群雄。”這說話的功夫，青衣劍客又是連番刺出十劍。他出劍的速度縱是比不上冷飛，但也應是相差無幾，更何況他劍意綿密，十劍刺出，那后面十劍便接踵而至。

可縱是如此，他的劍連梅凌寒的衣角也沒碰到。

青衣劍客手中劍勢不停，梅凌寒卻也是應付自如。當那青衣劍客第六十七劍刺來之時，梅凌寒已是向后退了十丈之遠。

這一劍刺出，梅凌寒卻沒再躲閃。劍鋒停在了他喉結之處，再進一分，便能穿喉而出。

“閣下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你自然不會殺我。”

“你就這般自信？”

“當然，殺了我，你恐怕在這世上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青衣人臉色依舊冰冷，看著眼前依舊笑如春風的黃衣青年，他竟已收回了寶劍。

高處不勝寒，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有如此刻骨銘心的體會。

“上官兄！”

一個身著紫衣的人此刻也忽然趕到，對著那青衣劍客喚了一聲，正是神刀門的沈天行。當他看清青衣劍客對面那人時，滿臉震驚。

“是你！”

紅日已升，陽光照在梅凌寒那俊朗的臉上，笑容更是燦爛。

“我們又見面了。”

“閣下當真是梅凌寒嗎？”

“怎么，你還想試試我手中的劍嗎？”

聽了梅凌寒的話，那青衣劍客臉上竟是流露出一絲羨慕的神色。

能與此人一戰，那應該是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可惜自己卻沒有這個機會。因為此刻，他對眼前這黃衣青年，已生不出半點戰意。

“玉筆千層嶺，青鋒寒露凝。

尋蹤云海處，且問上官名。

閣下莫不就是這北地第一的上官鳴？”

沈天行的一聲“上官兄”，已讓梅凌寒猜到這青衣劍客的身份。

“所謂第一，不過庸人的自滿而已。在閣下這樣的人面前，北地這小小地方有誰能稱第一。”

上官鳴的聲音很冷，就如他手中那柄寒霜劍一般。他的聲音雖冷，可看著梅凌寒的眼神卻有著一絲熾熱一閃而過。

“天行，冷飛到底是怎么死的？”

上官鳴轉頭看向沈天行，原來他突然出現在這里，竟也是為了那幾條命案而來。

梅凌寒沒有想到，這令人琢磨不透的血案，已是將這北地各路豪杰都聚在了河間府這個小地方。

“上官兄，此事目前尚無頭緒，不如我們回趙老爺子處詳談。”

“趙無極那個庸人就算了，昨夜三個人出現在他趙家，他竟是毫無察覺。”

聽了這話，梅凌寒這才意識到，為何上官鳴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原來昨夜他暗中窺探之時，上官鳴也在趙家。他一心想追查殺害趙六之人，卻忽略了一個絕頂高手也在暗中盯著他。

梅凌寒啞然一笑，這世上多少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故事，自己這次才算是真正體驗了一次。

他走到那只已經死透了的雄鷹尸體前，仔細地查看起來。

“除了塞上草原，大漠黃沙，哪還有地方能生出這般兇狠的畜生。”

忽然，他想到了那夜自殺的黑衣死士，那人面相看去并不似中原人士。難道這件事情竟牽扯到那漠北外族之人？

“北地三大派，江南水上兩路霸主，十八年前的龐青云，再算上漠北外族，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梅凌寒搖了搖頭，索性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有些事情，你越是急于求成的想弄明白，反而最終是一團亂麻。有時候讓自己的心靜一靜，腦袋放空一下，那些新的思緒才會仿佛新生命一般填補進來。

他將那雄鷹的尸體提起，走到一洼水池邊。

沒多久，一股香氣傳來。沈天行和上官鳴尋著香味望去，沒想到，梅凌寒已將那雄鷹扒皮洗凈，放在一堆火上烤了起來。

“二位，肚子餓了的時候就應該好好吃飯！”

梅凌寒手里已經舉著一壺酒，正在那喝著。

沈天行看著梅凌寒那瀟灑的樣子，此刻是真的被他折服。如此情形之下，還能似他這般泰然自若，恐怕這天下還真找不到第二個。

二人來到火堆旁，席地坐下。

“打打殺殺多無趣，似這般喝著美酒，吃著這天下難得吃到的蒼穹猛禽，才叫有趣。”

梅凌寒一邊說著，一邊撕下了一條已經烤得油光四溢的雄鷹大腿，極致享受般啃了起來。

上官鳴倒也很爽快，直接撕下了半片翅膀吃了起來。一旁的沈天行卻只是安靜地坐著。

“莫不是我這廚藝拙劣，沈兄瞧不上。”

“梅兄有所不知，天行他是從來不吃這天上飛的東西。”

“哦？那你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聽了上官鳴的話，梅凌寒淡淡一笑，將手中的酒遞給了沈天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能與二位相識，也是梅某平生一大快事。”

梅凌寒與這二人相識不久，更可以說與這二人都是不打不相識，但這二人身上那股北地男兒的豪邁性情，他是著實喜歡。

水池邊的火堆已經熄滅，便是那熄滅后的青煙也早已散去。

這一片空曠的原野，即便初春的朝陽，也難掩荒涼。

一棵已冒出新芽的大樹之下，此時正站著三個高大的身影。

梅凌寒拿出身上那塊殘玉，對上官鳴和沈天行說到：

“不知二位是否知曉十八年前的血煞刀魔龐青云。”

他這話剛剛脫口，縱是上官鳴那冷若冰霜的臉上此刻也跟沈天行一樣寫滿了震驚。

“梅兄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沈天行首先打破了一瞬間的寧靜。

“這塊殘玉，乃楚成遺物。殘玉名為寒玉凝霜，你們可知這原本是何人之物？”

“難道是龐青云的。”

上官鳴的聲音依舊很冷，但梅凌寒聽得出來，他內心顯然已有絲絲急切。

“不錯！”

“當年狄英師父，白掌門和陳掌門，合三人之力將魔刀誅殺。卻沒想到，十八年后他的遺物竟然重現江湖，而這遺物竟然也是楚成的遺物。”

“斷不可能！我與楚成相識已久，他絕不會與龐青云那惡賊有半點牽連。梅兄，我雖敬佩你的為人，但天行也絕不允許你辱了我兄弟死后清譽。”

梅凌寒微微搖了搖頭，他沒想到沈天行與楚成的感情卻是如此深厚。

“信與不信在于你，而我說的，便是事實。”

“若楚成真是龐青云余孽，我不介意殺上八卦門，為冷飛報仇！”

上官鳴一雙銳眼看向前方，那背后寒霜劍此刻更覺寒氣逼人。

“上官兄！”

“天行，你無需多言。若真是冷飛殺了烏青山，我千尺雪峰，也一樣歡迎你神刀門的人。”

說罷，上官鳴徑直朝著城內走去。沈天行看著梅凌寒那淡若清風的神情，哀嘆了一聲，追著上官鳴而去。

梅凌寒站在原地，抬頭看著碧藍的天空。早已過了春分時節，此刻正有一群大雁在他眼前飛過，那領頭雁清啼一聲，帶著雁群向北而去。

“倘若上官鳴真的殺上八卦門，神刀門又去找上官鳴報仇。這北地武林可就真算是一團糟了。”

看著漸漸遠去的那隊列整齊的雁群，梅凌寒突然意識到，難道這個人的目的就是要攪亂這北地武林的秩序嗎？

“不對不對，楚成本就是陳升看重的后繼人選。他既是龐青云的人，那等他坐上掌門之位，控制八卦門不是更加易如反掌。”

梅凌寒將事情前前后后又梳理了一遍，突然，他意識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神刀門、八卦門、南陽狄英這三派向來同氣連枝。如果兇手的目的只是簡單的想讓這三派反目成仇，那楚成等人的死的確是一個好的理由。

如果兇手的真正目的是通過安插棋子達到控制三大派的目的，為何楚成偏偏在此時會被殺了。

難道楚成對這個人已生叛逆之心，為防計劃泄露，他才不惜代價，要把楚成殺死。那黑衣死士要奪回那塊殘玉，也能證明這一點。只是可惜，楚成已經死了，那晚的黑衣死士也死了。

既然兇手能在八卦門內安插了楚成，那神刀門和南陽劍派會不會也同樣有他安插的棋子呢？

“還有兩塊殘玉！龐青云當年最大的仇家正是這三派之人，那另外兩塊殘玉定然是在神刀門和南陽劍派某個人身上。”

想到這里，梅凌寒忽然覺得眼前豁然一亮。

“為今之計，首先還是要弄明白楚成為何會突然來到這里。看來是時候去見一見陳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