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此案不行！”李韓被林烽嚇了一跳，直接拒絕道：“那趙恒乃是朝廷三品命官，官階比我大，人脈比我廣，我拿什么去查他？”

“林烽，你真是膽大包天！我奉勸你一句，官和民不同，雖然我之前幫你弄死了皂吏徐三、張四郎，可他們都不是正經(jīng)的官身。你如果想查趙恒，這是玩火自焚！”

林烽也沉默了，是呀，他憑什么要李知府幫他冒這個險？李知府完全可以選擇和趙恒及楊元青合作，把林烽弄死，一了百了，就連假冒祥瑞這事的隱患也除去了。

更何況，他懷疑，李知府在怕他，怕自己也他設計弄死。

如果被動等下去，必死無疑。但，他不想死，只要有一絲機會，他都要去爭取。

林烽知道此時不好再刺激李知府，否則就會適得其反，那就用其他的法子，干脆讓這件案子只是案子本身，不牽扯到任何人，等真相浮出水面之時，塵埃落定，有些人想退出，卻已沒了退路。

“我要求指認現(xiàn)場！”

“什么？”李知府聽完楞了一下。

“兇殺案，兇手有指認殺人現(xiàn)場這個環(huán)節(jié)吧？”

“沒錯，確實有這個環(huán)節(jié)。”

林烽說：“那你押我去指認現(xiàn)場吧。”

“你不會亂來吧？”李知府已經(jīng)怕了他。

“放心吧，你查你的案，我不會亂說話，就算是死，我從不陷害無辜之人?！?

李知府一頭冷汗，你不陷害無辜之人？這些人的死，都是因為你那個什么祥瑞引起的。

“那好，我就帶你去指認現(xiàn)場，順便把趙掌柜的尸體帶回來?！?

“但你阿爺?shù)藐P在這里，如果你做了出格之事，后果你懂的……”

林烽又被押著返回書院，此時已近中午，坊間人來人往。

有人認出了他，議論道：“這不就是林家書肆的林大郎么？他怎么戴著枷？”

“聽說欽差都住在他書院，莫不是沒伺候好欽差，被拿下了？”

“我估計也是，這些欽差來頭大，林大郎沒見過世面，得罪了也正常?！?

“我猜，是林大郎舍不得崔琪兒那個美嬌娘，不愿意讓她去陪枕席，所以欽差借故把他拿下了，我猜，用不了多久，林大郎就被砍了頭，崔琪兒就會被納入哪位官老爺?shù)母辛??！?

廣告坊的小肆見了，端著一碗水湊了上來。

“干什么的？”軍士一把將他推開，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小肆又到地上撿起破碗，里面還殘留了一口水，答道：“軍爺行行好，林大郎對我有恩，我見他口干得開裂，送口水給他喝。”

軍士看了看李知府。李知府一擺手道：“快點，快點?！?

林烽本就口干舌燥，之前被趙恒拿破布塞了嘴，后來一直也沒喝水，所以嘴唇有點發(fā)干。

小肆湊上來把碗中的水喂給他喝，一邊悄聲問道：“林頭，我還能替你做什么？”

林烽認識他，這個小肆以前也是蔡老六手下的潑皮，為人靈活，被蔡老六派去廣告坊監(jiān)督請來的掌柜，防止掌柜暗中把廣告坊據(jù)為己有。

“還記得我以前給你們上課時講的新聞之法嗎？”

“記著呢?！?

林烽低聲說道：“那就從現(xiàn)在開始啟動新聞作坊！派采訪員跟到現(xiàn)場采訪，然后全城發(fā)布?！?

軍士見他們沒有說什么其他事情，便沒重視。

小肆點點頭道：“林頭放心，我會讓所有廣告員行動起來，不漏過任何一人！”

林烽喝完水后，又被押著一路前行，看熱鬧的跟了一路。

****

林烽被押回書院的時候，正巧趙恒看到了，忙問道：“李知府怎么又把他送回來了？此案已經(jīng)交給你辦理，莫不是想抗命不尊？”

李知府拱手道：“下官怎敢抗命不從？只是之前走得匆忙，忘了叫疑犯林烽指認兇殺現(xiàn)場，所以回來補上！”

林烽見趙恒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心里有鬼！

果然就聽到趙恒說道：“有什么好指認的，到時候我命人把趙掌柜的尸首送去府衙就是。”

林烽反問道：“難道趙大人在心虛？”

“我心虛什么？”

“你心虛怕李知府看出破綻?！?

趙恒微微一笑，到林烽身邊，低聲告訴他：“你是民，不懂官場規(guī)則。但李韓他懂，就算查出了什么，也只會先把供詞讓我過目之后，才會結案。”“李知府，我沒說錯吧？”

李韓沉聲答道：“趙大人身為御史大夫，自然有這個權利。”

“所以，你死定了！乖乖的把罪名認下來，還能給家人保個平安，或許我看在你認罪態(tài)度好，還可以讓你在等死刑審核期間和崔琪兒在牢里圓個房，留個后！怎么樣，認了吧！”

這就是威逼加利誘了，如果不就范，就禍及家人，如果就范，還能在獄中延續(xù)后代，在古代，傳宗接代是一個人的頭等大事。

“這份好處趙大人如果在我阿爺面前說，他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妥協(xié)?！?

“可我是林烽，我的命運從來都不受這些規(guī)則擺弄?！绷址橐捕⒅w恒雙眼沉聲說道：“雖然我不懂做官，但我懂人心，也懂這個社會運行的機制?！?

“這么說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趙恒臉一寒，對李知府說道：“指認現(xiàn)場之后，嚴加審問，他是否還有同黨，一并處理了！”

這是準備株連了，把林烽連根拔起。

李知府也只能搖了搖頭，這個林烽不懂進退，以為自己先前配合了他，就會繼續(xù)跟他在一條船上，殊不知環(huán)境已經(jīng)變了，自己還強行一條道走到黑，只能成為人家斗爭的犧牲品了。

林烽被押著朝趙掌柜的臥房而去，此時小肆也帶著采訪員和圍觀的百姓都來了。

李知府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么，畢竟兇殺大案指認現(xiàn)場，是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林烽一進室內，就覺得現(xiàn)場被動過，所有窗戶都是打開的，按理來說，目前是春寒時節(jié)，就算開窗，也不至于全都打開。

趙掌柜的尸體躺在床上，用被子蓋著，頭上蒙了一塊白布。

林烽對李韓說道：“請知府大人替我解去枷鎖！”

趙恒一直跟在后面，此時他的炫智毛病又犯了，之前在林烽面前炫耀自己的布局，結果被劉聰指出漏洞，讓他內傷不已，于是對李知府命令道：“給他解開，反正也跑不掉，我倒想看看你還怎么翻盤?！?

此時外面密密麻麻圍滿了前來圍觀的百姓，被軍士隔著，就連那些在書院上學的人，也趁著午休，前來看熱鬧。

林烽被解開枷鎖后，問道：“可否讓幾個百姓進來見證兇殺現(xiàn)場？”

“有何不可？你能想起從現(xiàn)場找出不是你殺人的證據(jù)，確實是一步好棋。可惜，終究是慢了一步，我早已把痕跡抹掉了。”

趙恒生出了要和他一較高下的心思，說完這些，大喊道：“放五人進來見證現(xiàn)場！”

軍士放開一個口子，大家都想朝里面涌，可惜，只進來五個人，就把口子堵住了。

林烽一看，其中正好有廣告坊培養(yǎng)的采訪員，此時他神情激動，畢竟是第一次做采訪，雖然聽林烽講過新聞培訓課，但實際行動起來，發(fā)現(xiàn)事情遠比想象中的要難。

就比如剛才，要是沒有林烽要人放他們進來，他也混不進來，也不知道從何而寫。

林烽暗自點了點頭，開始處理現(xiàn)場。

“首先，這是一排連在一起的臥房，而且都是單間，原本準備拿來給學子們做寢室之用。后來因為接待欽差，趙掌柜和張秀才因為牽涉此案，故被安置在此居住，死者張掌柜在這一間，隔壁那間就是張秀才?！?

張恒點頭答道：“沒錯，他們就住在這里。昨夜你來送雞湯來的時候，張秀才還聽見你和趙掌柜深談到半夜才離去?！?

“傳證人張秀才！”

張秀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被押了上來，結巴的說道：“我……我昨夜早早的就睡了呀?！?

趙恒冷聲問道：“之前找你作證之時，為何說你聽到隔壁的響動了？”

張秀才本來腿就有傷，這一嚇，就被嚇得腿發(fā)軟，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說道：“我睡了之后，就被聲音吵了醒來。”

趙恒鼓勵道：“沒錯，你接著說，有我在，你只管作證就是?！?

林烽知道這個張秀才定是已經(jīng)被脅迫、或收買，只要張秀才作了證，那么此案人證、物證、動機、口供俱全，林烽想要翻案就難比登天。

他蹲下身，直視張秀才雙眼，在他肩上拍了拍，輕聲說道：“死了不可怕，就怕死后遺臭萬年呀！如果衡州城內一夜之間貼滿白單，說的都是這個案子，怕是某些人就算是京官，也不頂用啰。到時候做偽證該怎么判，想必你之前也早已了解過了吧？”

“我的手段你也知道，保命之時，我可不講仁義道德！想想你的腿，想想你兄弟張四郎，你再仔細看看這個趙掌柜，他是怎么死的！”

張秀才聽了全身打擺子，額頭全是汗水，林烽的狠，他是見過的。

趙掌柜的死，他是知道內情，但不敢說出口啊。

不管倒向哪邊，都是死路一條。

林烽用白單來威脅張秀才，那是知道張秀才好好研究過白單，只要把廣告換一個內容，那傳播速度太快了。

既然能印廣告，自然也能印這個案子，只要百姓輿論被炒作起來，此案定會受到關注，萬一重新查起來，換個主審官，張秀才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選。

一陣風從窗外吹來，把被嚇懵的張秀才吹清醒過來，同時也吹掉了蓋在趙掌柜頭上的白布，那趙掌柜的眼睛正盯著他，死不瞑目。

林烽見趙掌柜臉呈桃紅色，已經(jīng)水腫，這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死狀。

他大聲說道：“他是被毒死的，但卻不是砒霜之毒！”

這讓在場的人全都怔了一下，紛紛開始討論起來。

張秀才幡然醒悟，他當然知道趙掌柜是怎么死了，趙掌柜是死于愚忠！他和趙掌柜是隔壁，怎可能聽不到聲音？況且這屋是木質結構，并不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