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烽身為數據工程師，怎可能滿足于小小的牙單？既然活這一世，就要在史書上留下點什么。

林老漢馬上找來一塊軟木遞給兒子“現在怎么做？”

“在白紙上寫上內容，然后反貼在上面，再拿刻刀刻出陽文。”

“俾子可以幫忙書寫。”

林烽抬頭望去，后院走出來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女子，鵝臉蛋，發髻用一根木枝插著，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這就是爹買回來的丫頭崔琪兒。雖然精神萎靡，衣裙簡樸，也還是掩不住她艷麗照人。

剛才林大江去找木塊時，崔琪兒見了，知道惡人已走。

“奴以前跟爹爹學過長安楷體。”

林大江點頭道：“好，就讓琪兒寫。我們湘國以唐為宗主，學子們都臨長安楷體，崔公的長安體就算放之整個九州，都是數一數二的，想必琪兒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崔琪兒走到屋子中間，拿過桌上的硯臺，開始研墨。林大江去裁切木板準備雕刻工具。

林烽這才開始打量屋子：木質房屋，中間擺著四張長桌和一些凳子，正中間火盆里的炭正燒得旺盛，四周是一排排書架，上面放著一卷卷的書籍，還有些文房四寶以供出售。

長桌上擺著筆墨紙硯，供讀書人抄錄。

林烽在打量屋子，發現那個崔琪兒在暗中觀察他，估計是在打量未來的相公。

這個女人真夠可憐的，崔儉因為寫了反詩，被捕半年多，女兒家眷被押到教坊司發賣。

今日崔儉行刑完后，林大江就到教坊司把這兩名女子買了回來。

崔琪兒照著牙單寫完一張，問道：“恩公看看，可否還行？”

“不錯，不錯”林烽看后不住的點頭，雖然他不懂書法，但從字跡上看，這快比得上后世的楷體了。而且力透紙背，從背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樣貼到木板上，再雕刻出來就行了。”林烽把這張牙單貼到木板上時，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天快黑了，光線暗淡，從背面看不清字跡了。

林老漢見生活有希望，笑呵呵道：“明日再刻吧，吾兒今日開竅，先慶祝一番。”

哪知崔琪兒一聽，眼淚又掉了下來，真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難怪那么多人惦記著她。

今天是她爹的死期，林老漢卻說慶祝，定是讓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崔小姐，以后就把這里當自己的家，雖然沒有崔宅舒適，但也好過教坊司。”

崔小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點頭：“沒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就該好好活著，這樣才能洗刷我爹的冤屈。”

“小姐，夕食做好了。”一名丫鬟模樣的女子從后院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這就是崔琪兒的丫鬟小嬋了。

崔琪兒輕罵了一聲，說道：“以后別叫我小姐，我們都是恩人買回來的，以后要自稱奴婢。”

“崔小姐千萬別這么說，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沒有尊卑貴賤之分。”

崔琪兒聽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一紅，就如抹多了胭脂一般，把林烽都看呆了，他一個技術宅男何時見過女子羞怯？

他想起之前蔡老六說的話，這才明白。原來老爹名義上是買俾女，實際上是想讓崔琪兒給傻兒子當媳婦，難怪崔琪兒聽他說當一家人就臉紅起來，果然女生比男生早熟。

崔琪兒低著頭，輕聲道：“老爺、少爺，請一起用餐吧。我剛才出來時，私自做主讓小嬋在準備吃食，希望老爺不要責怪。”

兩人的表現都被林老漢看在眼里，心里樂呵著，有戲！笑道：“好，好啊，以往我們爺倆都是胡亂吃點什么，這下有人做飯食了。”

晚餐的肉是水煮的，所謂蒸餅其實就是包子饅頭。

水煮肉里放了鹽和香料，切成了大片，還算是可口，林烽吃了個大飽。

林大江看了看他們，緩緩說道：“家里只有兩間內室，今夜，琪兒和小嬋睡烽兒屋里，我們爺倆睡一間。等你們以后熟悉了，再……”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了。

林烽見崔琪兒紅著臉尷尬無比。

便接著說道：“我爹的意思是，等我們熟悉了，以后再買一間大宅院。”

老漢呵呵笑道：“是是，還是吾兒聰明，以后買一間大宅院。”

夜里，父子倆也在商量今后的出路。

“烽兒，明日我便去找人來雕刻木板，多接一點牙單的活計來。”

“爹，我們得罪了王主簿，以后這活還不一定能接到呢。我們改印書，既然要做，就做一場大的，我要壟斷整個衡州府的書肆。”

“壟斷書肆？”老漢沒想到兒子的心這么大。

林烽突然問道：“爹，我們家還有多少家產？”

“你問這個干甚？”老漢想到兒子腦子已經恢復，便說道：“現錢大概100來貫，書肆里的書和筆墨紙硯大概能值200來貫，屋子能值100來貫。如果全部變賣，能有400來貫。”

林烽按照物價算了一下，這加起來大概相當于后世80-100萬的購買力，當然，這是換算成糧價計算的。

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中產之家了，和一個小地主相當。

“明日把這些全部估賣出去，我需要流動資金。請工匠，特別是刻工、畫匠、造紙匠，另外尋一處大一點的院子做工坊。”

“屋子也賣了？”

“賣了！”林烽想了一下，又說道：“還是先留著吧，抵押出去，等有錢了再贖回來。”

“行，等明日再說。”老漢沒有直接答應下來。

一夜，林烽感覺到，老漢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日一早，老漢就急沖沖的跑到書肆大廳，開始雕刻木板。

“成了，果然有用。”老漢看著自己印出的字跡清晰，和寫出來的別無二致，只是這雕功難看了點。

“大傻，你昨夜的建議，我準了。”然后又匆匆從后門出去尋找匠人。

林烽慢慢醒來，伸了個懶腰，老漢到現在才做了決定，不愧是做牙人的，不見兔子不撒鷹，精明！

“少爺，俾子來伺候你洗臉。”崔琪兒一副農家打扮，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梳洗完后，吃過朝食，林烽開始了今日的行動：賣書！

推開門，外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雖然陽光明媚，卻還有積雪堆在矮墻邊上。

林家書肆卻是開在鬧市當中，街上人來人往，看到書店開門，幾個書生沖了上來，卻被人攔在那里。林烽定睛一看，竟是蔡老六那個潑皮早早的堵上門來了。

“想干什么？莫不是想給他家抄寫牙單？”

“什么抄牙單？我們是來買書的。”

“諒他也不敢。只要發現牙單字跡不一，就罰沒他這家書肆。”蔡老六讓開路，把書生們放進來。

他雖然粗莽，但也只敢欺壓那些歷經幾次科考失敗的書生。對于這些年輕的讀書人，是不敢得罪的。

“快快給我來一本《五經余注》”

“我要一本《論語新義》”

書生們自己去書架翻找起來。

林老漢自己是牙人，積累了不少人脈，便給兒子開了一家書肆。好在街坊鄰居和老漢熟悉，也不欺負他家傻兒子，按照書架上的標價取了書，把錢給大傻就行，書生們也是經車熟路，顯然是熟客了。

這些人也是林烽的同窗。

林烽這個傻子本來是沒資格入學的，因林大江和崔儉關系交好，所以也入了學，和一幫秀才們一起學習，當了一個旁聽生，他也稱崔儉為師。

科舉是沒指望了，但是能得一個讀書人的身份。

林大江為了兒子在學堂能好過一些，這些學生來買書一律是成本價銷售，因而傻兒子在學堂也沒有受到什么欺負。

“大傻，聽說你爹把崔師妹買了回來？”

“以后對崔師妹好一些，否則我揍你。”

“早知道，我就讓我爹去把崔師妹買了。”

“傻人有傻福啊。”

學子們一邊吐槽一邊選好了書，把錢放在林烽面前的桌上。

‘系統警告，一筆極不公平的交易會造成系統崩潰，會使宿主陷入腦癱！’

林烽被突如其來的系統提示嚇了一跳，不會又讓我變回一個傻子吧？

他看了看系統記錄，原來這一兩銀子一本書，是公平的；現在由于印刷術的出現，價格直線下降，系統估價是100文一本。

‘交易公平度低于50%會被扣除公平幣，低于10%會引發崩潰，高于90%將獎勵公平幣。’

“等等。”林烽趕緊叫住準備出門的書生。

學子們好奇的轉過身來，以往給了錢，這大傻只會笑，什么時候，竟會叫住他們了？

“你爹和我們說好的，我們來買書只需付八成錢就可以了。”

“你們錢給多了。”林烽拿起錢準備給他們找零，突然想到，如果按照系統的估價，豈不是要虧到姥姥家了？雖然我用出印刷術，使成本下降，那把整屋子書賣掉，也沒幾個錢啊。

林烽拿起一支筆遞給旁邊的書生道：“這支筆就當贈你的。”

‘交易公平度重新評估中……46%，低于50%，將扣除公平幣，公平幣為零時，宿主將被清除。’

“再贈送你們一刀紙。”林烽趕緊答道。

‘交易公平度重新評估中……87%。’

林烽總算松了一口氣，雖然還不知道公平幣有什么用，但有系統總比沒金手指要好吧，而且不是說了，可能變回傻子嗎？

“傻子，你說的是真的？這些都是送給我的？”

“是的，送給你的。”

“我不要，萬一你爹回來知道了，去縣衙告我們欺負傻子，我們還得把東西退還回來。”

蔡老六雖然守在門外，但注意力一直放在書肆內，看見林烽在犯傻敗家，眼珠一轉，覺得賺錢的機會來了。

“他以前是裝傻，現在可聰明了，他說送的就是送的。”蔡老六走到林烽身邊，問道：“大傻，我買這些書也有贈送嗎？”

“你也要買？你識字嗎？”

“你……”蔡老六真差點氣吐血了，竟然被一個傻子問識不識字。

林烽沉吟道：“你真心想買，原價購入，其他東西，我同樣奉送。”

“說話當真？”

“當真。”

蔡老六大手一揮，指著店里的書架道：“那好，你這里的書，我全要了。”

“至于這些贈送的筆墨紙硯，我就低價賣給這些書生吧。”

書生也是眼睛一亮：“好，筆墨紙硯，我們要了，但是只能出半價。”

書，他們每種一本就夠了，但筆墨紙硯這是消耗品，多多益善，遲早會用完，如果能以五成價格買入，能省不少錢。

“你們等著，老子叫人去拿錢。”蔡老六生怕林烽反悔，便叫來一個跟班：“快去找張秀才拿錢，就說我要買書。”

消息越傳越廣，更多學生涌來買書，還有一些是以前買了的，等著買蔡老六的贈品。

“林家那傻子在變賣家產呢。”

“聽說書肆里的筆墨紙不要錢的往外送。”

“我怎么聽說是林牙郎得罪了王主簿，現在變賣家產準備逃回鄉下呢？”

“不管怎么樣，反正是免費送，去晚了，等林牙郎回來就沒機會了。”

“同去，同去。”

最終，書肆里200余貫的東西，被林烽以130多貫賣完了。

而蔡老六通過售賣贈品，也回收了一些本錢，以市場六成價買了兩車書，正駕著牛車朝回趕，轉手倒賣就是錢。

兩方都覺得自己沒虧，這才是公平交易的最高境界嘛！

要說誰賺了，當然是那些書生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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