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龍看著面前眾人手中的樂器，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觸，雖然有點奇怪，但是能在這個時代見到現代的樂器怎么能不讓人思緒萬千？

他們手中有吉他、貝斯、二胡、琵琶、古琴、古箏、小提琴到大提琴等，也有豎琴、揚琴、卡巴林琴、三角鐵、手鼓、大鼓，又有各種喇叭、嗩吶、排簫、笛子、黑管、薩克斯，更有白九龍都認不出的其他樂器，畢竟他對交響樂團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這些畫風和如今這個世界相去甚遠的樂器就只能是他生活的那個時代的東西。

里面西式樂器和中式樂器各占一半，中式樂器還好說，白九龍在這個時代平時還能見人用過，但西式樂器就是徹底絕跡了，江湖上還有民間都沒有它們的影子。

就像是這個世界就只是華夏人的古代社會，一切西方產物都沒有傳過來。

所以白九龍陡然見到這些西方樂器的時候才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亂入感。

諸葛把肩上的大箱子輕輕地放到地上，一邊對白九龍說道：“哈哈，就給白總監看一看我們悅音門的鎮派之寶——四十八件圣器之首‘鋼之琴’。”

他打開了箱子，把一臺白九龍印象中的鋼琴搬了出來，再把三條折疊起來的腿放下，就穩穩地立在了攝影棚之中。

這臺鋼琴除了黑白色的琴鍵之外，通體都是紅黑色，黑色是鋼鐵的底色，紅色的是無數六邊形的血紋。

站在白九龍身邊的海美人看到這臺鋼琴的時候就愣在了原地，眼光流轉，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座能摸一摸嗎？”白九龍來了興趣，向諸葛問道。

“請便，我師傅當年可是用它砸死了一只西荒異獸，圣器結實得很，隨便摸就是。”諸葛抬手笑道，他實在是一個很隨和灑脫的老頭子，白九龍還是挺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的。

白九龍就輕輕地按到了一個琴鍵，‘當’——悠揚的琴聲穿透了攝影棚，傳過了整片營地。

吵醒了睡覺的人，也吸引了蹲在地上吃飯的人的目光，他們循著聲音的來處，紛紛看向了立在營地邊緣的攝影棚，它比其他的帳篷要大上許多，白色的帳篷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呃，聲音倒是蠻好聽的，但這個動靜真大……”白九龍無語道。

“那是自然，圣器有專門的擴音結構，要是注入法力激彈，方圓百里都是音波的攻擊范圍。”諸葛表情有些自豪，接下來又捋了捋胡須說道：“但現在的確是太大聲了，打擾了其他人睡眠休息也不好……”

諸葛走到鋼琴的側面，看向鋼琴打開蓋子的內部，仔細地找了找，說道：“我記得這里有一個旋鈕，能調節音量大小的……”

最終他還是找到了旋鈕，伸手進去擰了幾圈，說道：“好了，如今它就是普通鋼琴的音量。”

諸葛走到白九龍旁邊，隨便在琴鍵上碰了碰，‘當當當’的聲音響起，雖然還是很大聲，但已經不像剛才那樣能傳遍整片天地了。

“等一會兒本座叫人來布一個隔音法陣在攝影棚周圍，這個音量可以了，起碼不會震聾攝影棚里的人。”白九龍聳肩說道。

“也行，隔音法陣我還是知道的。”諸葛點頭說道。

“那咱們開始說正事，你們要表演的是合奏對吧？”白九龍拿出本子開始登記，一邊說道：“你們明天幾時能來？能演奏多久？本座得看著安排時間。”

白九龍不在乎他們水平到底怎么樣，只要有人能上節目，湊時間給亡靈們看就好，而且既然他們有這個勇氣來到這里，就說明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些專業的樂器也能說明這一點。

諸葛低頭想了想，說道：“我們是早班工作，到中午十二點休息，給我們兩個小時午休，下午兩點我們就可以上陣，一直演奏到晚上九點不是問題。”

白九龍記下了時間，說道：“這樣，早上是謝遜和魚得寶他們的相聲時間，下午兩點到六點這四個小時就是你們的時間，晚上本座另有安排，這不是準確定論，要是再多人來的話，節目時間就得調整，可能得再壓縮大家的時間，把其他節目插進去，你們覺得如何？”

眾人皆是點頭，讓他們不停不歇地演奏到九點？這只有掌門諸葛才能想得出來，他們又不是像掌門一樣的兩儀武者，哪里有這個精力？

諸葛最終還是同意了下來，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弟子們都是些八卦武者，四象都沒有幾個，也不做強求。

……

等悅音門的眾人都走了之后，攝影棚就又剩下了白九龍和海美人兩人。

“海兒對鋼琴有興趣？”白九龍輕輕挨在諸葛留在這里的鋼琴上對海美人說道：“從剛才開始，本座就注意到了你一直在看它。”

悅音門把樂器都留在了攝影棚，反正明天就要來這邊工作了，血鋼做的樂器又重，搬著跑來跑去還費勁，不如直接放在這里。

海美人皺著眉，看著鋼琴不確定地說道：“我似乎……會彈？”

她活了兩萬多年，早年的記憶十分模糊，但還是依稀記得，在很久遠很久遠之前，她是碰過這種樂器的。

那時候她的聲音還不是如今這般嘶啞，經常在一個高臺上面一邊彈琴一邊唱歌，下面是無數螢火蟲般的燈光，還在隨著音樂搖動。

白九龍聽到海美人的話，小跑過去把她推到鋼琴面前的長椅上，因為這鋼琴并沒有配套的凳子，諸葛說是在戰場上根本不能坐下來，要一直站著彈奏。可如今卻不是戰場，站著彈鋼琴總是怪怪的，白九龍就湊活弄來了一張椅子。

他把海美人的兩只手放在鋼琴上對她說道：“來，試一試。”

海美人像是觸電一般收回了手，破天荒有些膽怯地說道：“不行，我……不行……”

記憶中的那個人擁有著最美妙的歌喉，指下彈出的音符也只是陪襯，自己怎么會是她？只是個夢吧？是自己太渴望獲得那種聲音而做的夢吧？

但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做夢了呢？……

白九龍深深地看著她，突然下身坐到了她的身邊，把兩手放在琴鍵上方，頓了頓就落指彈奏起來。

一個個五彩斑斕的音符似乎隨著輕柔的音樂飄蕩在白蒙蒙的攝影棚之中，白九龍手下起先還有些生澀，但漸漸就變得熟練。

諸葛說過這鋼琴放在這里就能隨意使用，白九龍也沒有動了別人東西的擔心，他低聲對海美人說道：“本座可是當過音樂老師的人，雖然吧，那是老黃歷了，但隨便彈彈還是沒有問題的……本座的手和腦都記得要怎樣動……”

白九龍指下彈出的是他記憶中最深刻的一首曲子——《致愛麗絲》，從幼年望著櫥窗里標價三十的八音盒，目光是難以企及的憧憬，到買來四百來塊錢的電子琴在學生面前笨拙地演奏，這首曲子幾乎陪伴了他的半生。

而這首曲子流傳甚廣，是入門的鋼琴曲，要是海美人真的會彈鋼琴，或許也會知道這首曲子。

她……應該是從那個時代留存至今的‘人’——

海美人臉色蒼白，輕輕咬了咬下唇，在白九龍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手也伸到了琴鍵上，跟著白九龍合奏了起來。

但白九龍卻立刻收回了手，看著疑惑不解的海美人笑著說道：“本座可沒有和別人合奏過，要是出了丑可不能給你笑話。”

海美人手指漸漸顫抖，又不敢碰琴鍵了，在她力氣越來越小的時候，白九龍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兩手搭在了她冰冷的肩膀上，在她耳邊說道：“我一直在你身后，繼續彈吧，沒有什么好怕的……”

海美人顫抖著閉起了眼睛，手指卻真的沒有停下來，只是將后腦靠在白九龍的懷中，感受著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