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威廉喝了好幾口茶，才算是從剛才的震驚中緩了過來。
弗蘭的話，說的已經很明白了，要么按他說的做，要么就滾一邊去，他們沒有選擇權。
不過對于他們父子，有一點是值得慶幸的，那就是雙方都只對利益感興趣。
“大人，那老頭子就開始講了。”
見弗蘭點頭，老威廉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這一說就是一個多小時，老威廉把他們之前所有找過的辯護人，對方的建議，具體做過些什么事，結果又是怎么樣的，一一向弗蘭敘述了一遍。
有些別人沒直接說結果的，他也會補上自己的推測。
不管是那些號稱艾雷德百分百勝訴的辯護人，還是那些標榜自己專業從事調和，大事化小的辯護人，無論是強硬訴求還是低聲下氣的請求，最終都只換來克萊恩無情的拒絕。
最令人絕望的是，這些拒絕都不是克萊恩親口說的。沒有一個人最終是見到了克萊恩本人。
有些倒在了別館守衛的面前，有些直接被羅貝爾家族的護衛請了出去，有些雖然靠著關系見到了克萊恩身邊的人，可也還是逃不過被驅離別館的命運。
所有人最后的結論都是：案子肯定和克萊恩·羅貝爾沒有關系，以他們的經驗，只有問心無愧，與案件真正毫不相關的人才會如此堅定地拒絕所有調和。
那些辯護人可以這么認為，一方面這是在為他們的失敗找理由，更重要的是對于他們而言，不過就是為一個沒有收益的案子，浪費了些時間罷了。
那么對于老威廉和布朗呢？如果克萊恩·羅貝爾真的與此事無關，他們可是喪失了一個一夜暴富的可能，一個可以從平凡的勞碌生活中脫身的機會，一個改變平庸人生的轉折。
因此，無論別人怎么說，他們必須堅信，克萊恩一定和威廉的死有關。
正是這樣的信念，在一次次失敗后，他們又會馬上動身去尋找下一個可能。
”我覺得這個克萊恩肯定和威廉的死有關，只是那些人沒本事而已。大人，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老威廉的敘述用了這樣的一句話結尾。
弗蘭靜靜地聽完了敘述，所有的信息此時都在他的頭腦中相互融合，他能從中得到什么樣的啟示？
老威廉，布朗還有奧爾維德，都在等待弗蘭開口，他們小心翼翼地從各自的角度觀察著弗蘭。
已經過去十分鐘了，弗蘭時而皺眉，時而嘆息，時而苦笑。
看來這事難辦了。
所有人看到他的表現，內心都默默地這么想著。
”你們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做什么？“
弗蘭看著三人笑著說道。
”我早就說了，這些人他們只會用那一套辦法，我有些懷疑艾雷德的辯護人是不是都是一個老師帶出來的。“
可你自己剛才不也是一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表情嗎？
弗蘭從三人的臉上讀出了這樣的心思，于是他笑著擺擺手。
”我已經大概了解情況了。你們想知道為什么他們最后都說克萊恩與此事無關嗎？“
三人的眼神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因為他們已經無利可圖。我相信他們中肯定有人看出了些什么，只是能力有限，繼續糾纏這個案件，也有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于是他們就給了你們，也給了他們自己一個結束的理由，克萊恩與威廉的死沒有關系。“
“那您的意思是？”
”現在我覺得，這件事看來和克萊恩必然有著不尋常的關系。“
老威廉和布朗聽到弗蘭的回答，紛紛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他們緊繃的弦總算能放松下來了。
要是弗蘭也覺得克萊恩和威廉的死沒有關系那可怎么辦？這是他們心中一直在想，也是他們心中一再回避的問題。
現在，這塊石頭落地了。
”你為什么覺得克萊恩肯定和威廉的死有關呢？“
奧爾維德沒有老威廉父子的那些心思，他從頭至尾都認真地聽著老威廉的敘述，自己也在心中默默推演著，至今仍是一片迷霧。
非要說的話，他覺得克萊恩更有可能和此事無關。
擺平眼前兩個人所需要花費的金錢，對于羅貝爾家族來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若是克萊恩真的與案件有關，他們有什么理由不悄悄地把事情私下解決？這不正說明了他問心無愧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在一般的情況下，或許那沒有錯。這種事情花點錢就能擺平，對于貴族老爺們來說不是太劃算了？所以不愿意調和就是無辜的了？“
弗蘭歪了一下頭，接著說道。
”首先，你們要知道，羅貝爾家族來訪是為了進一步打開和艾雷德的貿易之門，他們為什么要參觀商業區？為什么那天沒有驅散一般民眾？那是他們需要我們去認識他們，他們需要給艾雷德的人民一種親民的感覺，這種好印象也會被拿來看待將來出現在我們這里的布魯姆斯的商人。“
”先生，可這和我們這件事有什么關系呢？“
”當然有。不管克萊恩究竟和威廉的死是否有關系，當你們和辯護人找上門的時候，這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機會。侯爵長子聽聞艾雷德的悲慘事件，深感遺憾，不僅親自接見了被害人家屬，還送上了撫恤金表達自己的心意，希望他們能好好生活下去，布魯姆斯和艾雷德的人民，都是一家人。”
弗蘭說到此處，不自覺地哼了一聲。
”多么善良，多愁善感的侯爵長子啊，多好的宣傳機會。他們會想不到么？哪怕一開始沒有想到，在機會接二連三地送上門來的時候，為什么全都拒之門外？那是因為問心有愧。“
弗蘭悶聲笑了起來，眼神中竟流露出了一絲兇狠。
”克萊恩不敢這么做，萬一被當成是出錢私了怎么辦？現在事情過去了那么久，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對于真正的兇手來說是最大的好消息。這時候自己要是來這么一出，萬一引火燒身怎么辦？這就是問心有愧的人會考慮的。“
“原來是這樣！”
奧爾維德和老威廉并沒有這么感嘆，可心中也是和布朗一樣的感受。
”那大人，知道這些那我們該怎么辦呢？他要是就是不愿和事情沾上邊，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啊。“
看著方才釋然，又立馬滿臉焦慮的老威廉，弗蘭滿臉笑意。
老威廉會著急，是因為他即使明白了這些，也找不到出路，弗蘭自然不同，他此刻，早已有了計劃。
”說給你們聽聽倒也無妨，畢竟有些事情還需要你們去做，有些事情還得看你們愿不愿意。“
”哪里哪里，大人您盡管吩咐就是，只要我們做得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老威廉一聽對方已經有了計劃，還愿意講給他們聽，那可是高興壞了，就好像聽完了計劃，他們就可以拿到錢了一樣。
弗蘭剛抬手，奧爾維德已經拿起了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看來他也很想聽聽弗蘭的計劃。
喝了兩口茶，弗蘭便開始向眾人訴說。
”克萊恩既然不想和威廉的死沾邊，那么我們就讓他徹底和事情綁在一起。這兩天我會去商業區調查一下相關的情況，然后整理一份克萊恩涉嫌殺害威廉的證據，到時候，你們身為死者家屬，就需要把這件事情宣傳出去，去和朋友，同事，甚至喝酒的時候，講給整個酒館的人聽。一定要讓這件事在艾雷德迅速傳開。“
”意思是，等事情鬧大了再等他主動來找我們？這不太合適吧！而且這證據哪有那么好找。“
老威廉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不怎么恭敬。
找點證據威脅克萊恩，也有辯護人和他們討論過，結果呢，辯護人花了一天時間，幾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沒找到，治安局那邊也是，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出來，后來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而且就算你找到點東西，那也應該悄悄地去找到克萊恩，看看怎么私了。哪有人主動去張揚開來，到了滿城皆知的時候他克萊恩還出錢做什么？
”呵呵。”
弗蘭冷笑了兩聲。
這當然不可能是他計劃的全部，他的完美計劃，這才是開始。
”這只是我計劃的第一步，要是這么容易就能讓克萊恩掏錢，你們今天還會來找到我？“
話畢，一種有些邪魅的笑容在弗蘭的臉上綻放開來。
”至于證據難找，那是自然，有些東西甚至可能被治安局藏了起來。不過，真的證據要是找不到，我編一點證據還不容易嗎？“
編一點？
所有人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奧爾維德擔心地看著弗蘭，編造證據，造謠生事，污蔑上等貴族，這哪一條在艾雷德都是重罪啊。實在想不出辦法直接拒絕就行了，自己也不是非要他接這個案子的。
布朗不懂弗蘭的計劃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聽到證據要靠編，心里也覺得不靠譜。
至于老威廉，此時他看向弗蘭的眼已經愈發不尊重起來。
你編的證據還要鬧得滿城風雨？怕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吧，還要搭上我們的命。就算人沒事，真要是讓他這么一鬧，不僅這一次要不到錢，連以后的路也算是徹底給斷了。
別是想不出解決的辦法，把人想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