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的鎖被挨個打開，里面的孩子有些已經站不穩，不過只要活著就好，冥秋才不管他們的身體狀況怎么樣。

自己不僅替他們擋下了手雷的沖擊波和破片，甚至還幫他們打開了籠子，冥秋覺得自己沒必要做更多了。

冥秋仔細思索了一下腦海中的名單數量，然后再與眼前的孩子們一一對應。

倒是沒少，而是……多一個。

冥秋把一個小女孩提起來，她的身上穿著一件完全不符合她身高的藍色衣服，和其他小孩不同，她這件衣服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洗過，上面占滿了灰塵，靠近下面的地方還有不少破損，像是洋娃娃一樣的手臂上印著一行小字：檢體編號：B5612 54 16—142 C1。

“你叫什么名字？”冥秋搖了搖小女孩，問道。

“嗚哇。”小女孩在半空中搖晃著，不過沒有掙扎：“我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5612”

“5612聽起來像人名嗎。”冥秋繼續搖晃著小女孩：“說清楚點。”

“這才不是人名，是[檢體編號]，嗚哇。”

冥秋把小女孩扔回地面，他又不打算救人，小女孩叫什么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冥秋沒等多久，外面就傳來了一個他熟悉的聲音——那是一輛跑車，新型號，加速度很快，不知道暮春從哪里弄來的。

“有跑車帶走懸賞犯的尸體就行了，那輛貨車是什么意思？”冥秋問道。

“因為我聽說還有人質，只帶懸賞犯不帶人質會被懷疑的。”暮春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笑著說道。

“嘖。”冥秋僅僅是吐出來一個音節便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暮春立刻心領神會——冥秋不說話就代表了他默認了暮春的行為。

暮春迅速把孩子們帶上車，她的樣子和語氣對于年齡不大的孩子有著天然的誘惑力，孩子們沒多想就跟她上了車。

冥秋不知道暮春是從哪弄來這輛貨車的，甚至連在開車的人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并不在意，或者說，這世界上幾乎沒有什么是能讓他在意的。

一路無話。

這幫家伙的手續一如既往的麻煩，直到冥秋第二天下午來取錢的時候，最后一個孩子才被送回家，這件事情也就得以告一段落。

除了……

“局長，這里還有一個孩子沒被送走。”一個秘書一樣的女人拉過來一個小女孩，她的身上披著一身極不合身的藍色大衣，冥秋一眼就認出她是之前那個奇怪的小女孩。

“為什么？沒聯系到她的家人嗎？”

“她……沒有家人。”秘書說：“我們找遍了所有的資源，別說父母親人了，我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自稱5612。”

“沒父母？送到孤兒院不行嗎？”警官皺了皺眉頭，這種小事也要來煩他。

“孤兒院的入學手續要求檢查身體，她的身體掃描不出結果，我們問過很多家孤兒院了，沒人收……”

“這……”男人沉思了一下，這小女孩一直呆在這也不是個事，又不可能把她扔掉，怎么處理她居然還成了難題。

“那個……如果困難的話，我們收養可以嘛？”暮春來到警官旁邊，笑著說道：“手續應該不麻煩吧？”

“啊……啊……不麻煩不麻煩。”男人立刻說道，就算麻煩他大不了替他們辦了，處理不了小女孩，責任可在他身上，他可不想為此而頭疼。

“那就麻煩你啦。”暮春不著痕跡的把活推給警官：“快一點好嗎，我趕時間。”

“好的，馬上就好。”

警官迅速帶著小女孩去辦手續，而冥秋卻看了一眼暮春：“你的腦子不好使嗎？”

暮春笑著看著冥秋：“也許不是什么壞事，對吧。”

“隨便你。”

冥秋咂咂嘴，他不打算阻止暮春，因為就算收養了小女孩，他也幫不上什么忙，總結一下就是對自己毫無影響，既然如此，那她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沒讓冥秋他們等太久，警官滿頭大汗的出現在門口，遞過一份文件：“這是全部的手續了，包括領養權、繼承權、身份證明……等等。”

“謝謝。”暮春接過文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說道：“我好像有什么東西落在教室了，我要回去取一趟，這孩子就拜托你了。”說罷，暮春迅速拉起小女孩的手放在冥秋手里，然后風風火火的離開了這里。

“……”

冥秋打賭這女人絕對在說謊，她每次去聽課就帶個腦子和筆，那只筆還沒水——她只是在思考的時候習慣咬筆頭，如果她說落下了什么，那只能是腦子。

“唉。”冥秋嘆了口氣，放開拉著小女孩的手，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跟上。”簡短的聲音從房間的外面傳來，小女孩立刻邁開腳步跟上，因為沒有鞋子的原因，她走的并不快，所幸的是冥秋走的也不快，兩人就像散步一樣往家里走。

直到太陽已經將半個身子隱在地平線下，冥秋和小女孩才來到一家服裝店，冥秋拄著拐杖推門而入，把身后的小女孩拽到身前推了她一把：“自己挑。”

小女孩拖著那件極不合身的衣服在店里四處尋找著，很快，她指著一套衣服，完成了自己的選擇。

衣服很平常，就是簡單的黃色外套加一套純白的衣服，下半身就是簡單的褐色褲子和普通運動鞋，這件衣服唯一的特殊之處就是它的價格最低。

冥秋直接拿起那套衣服去前臺結賬，這家店沒有服務員，用智能機器進行售賣，也正因如此冥秋才會來這家店——雖然是正常流程的收養，但小女孩灰頭土臉的穿著一身極不合身打樣子實在是太容易引起懷疑了。

為了避免麻煩，冥秋盡量選擇走的人少的地方行走，直到路燈都亮起來，兩人才回到家。

冥秋把鑰匙插入門孔，輕輕推開門，入門處就是客廳，客廳的兩邊是臥室，左前方則是洗手間，冥秋指向洗手間的地方：“去洗個澡，自己把衣服換上。”

小女孩抬頭看了一眼冥秋，似乎花了點時間理解，然后她踮起腳步，拿著衣服向洗手間走去。

冥秋應該提醒她穿拖鞋的……

經過好一番折騰，冥秋終于教會了小女孩花灑的用法，洗發水的用法，甚至還有洗澡的理由是因為她身上太臟——這個小女孩連最基本的生活常識都不具備。

她原來難道生活在實驗室里嗎？冥秋不禁想到了那幫家伙的實驗室，人被關在那里只要躺著就好了，機器可以解決你的所有生活需求，代價就是自我意識會逐漸減少，直至消失。

冥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距離睡覺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他需要一點事情來打發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有一個小時，或者只有幾分鐘，浴室的門被吱呀一聲打開——已經換上新衣服的女孩從里面走了出來。

原本被沾滿灰塵的頭發露出了本來的淡金色，小女孩的皮膚像瓷娃娃一樣白的不像話，盡管衣服十分常見，但穿在小女孩身上就像……

冥秋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合適的形容詞，只能不咸不淡的吐出一句：“挺好看的。”

小女孩沒說話，不過從她的神色間能看出來，她似乎挺高興的。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去教室找腦子……啊不是，離開的暮春回來了。

暮春俯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餓了嗎？”

“還……還好……”小女孩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答到，可惜的是她的說謊技術實在太拙劣——一個不餓的人不是不會把眼光一直看向廚房還吞口水的。

對此，暮春只是笑了笑，走向廚房。

“今天的晚飯我來做如何？”

“隨便你。”

……

二十分鐘后。

暮春微笑的看著小女孩吃飯，她吃飯的樣子很別扭，明明很餓，但是卻不敢狼吞虎咽，即便已經餓的要昏倒也保持著某種優雅的方式吃飯，而且還不是那種大戶人家從小訓練出來的那種自然的優雅，她只是盡力在模仿那個樣子。

這頓飯一直吃到深夜十二點，因為小女孩明明沒吃飽還不愿意承認結果導致暮春又進了兩次廚房。

……

冥秋躺在床上，一言不發的看著夜空。

黑色的夜空看不到星星，藍色的星球在天上散發著微光，把整個房間渲染成冰藍色。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與此同時，隔著一間客廳的暮春的房間。

這間房間明顯比冥秋的那間大的多，除了必要的床鋪以外，進門的右手邊還有一間陽臺，陽臺上放著一架望遠鏡，從這里可以觀察到夜空中的星河。

小女孩看著漆黑的夜空，漆黑的眸子里反射出某種光。

“對星空感興趣嗎？”

暮春蹲下來，和小女孩同一高度問道。

“嗯。”小女孩還是不敢大聲說話，不過比起一開始已經好很多了。

“來，我教你用望遠鏡。”暮春把望遠鏡的數據調試了一遍，擺在小女孩的面前：“你看，左邊那個的是特洛伯星云、右邊是朵慕爾星系、這邊是瑩河……嗯？你喜歡瑩河嗎？”

看到小女孩的眼睛里閃著光，暮春好奇的問道，然后在下一刻，她又露出了微笑：“你還沒有名字對吧。”

“我叫5612。”小女孩毫不猶豫的答到，自然的仿佛已經使用這個名字很多年。

“那不是人名吧？”盡管是帶著懷疑的語氣，但暮春的臉上仍然掛著微笑，讓人平白生出她就是只是在詢問而已的感覺。

“5612是……[檢體編號]。”小女孩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名字……是……什么？”

“嗯……讓我想想。”暮春想了想：“就叫流瑩，好不好。”

“好。”小女孩終于笑了，看樣子她十分高興。

暮春也笑了，她把流瑩抱起來放到床上，拍了拍她的腦袋：“流瑩今天晚上跟姐姐睡好不好。”

“好。”

這次的回答沒有一點猶豫，夜幕成了最好的安眠曲，在漆黑的夜空下，流瑩很快就睡著了。

在沒人看的見的地方，由無數宇宙塵埃組成的“瑩河”，正在緩緩流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