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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家庭 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的主要內容(2)

二 第四版序言

1891年的第四版序言,除了說明對舊版進行修訂和補充的原因外,恩格斯主要評述了巴霍芬、麥克倫南至摩爾根有關家庭史的觀點的發展過程,特別是批判了英國沙文主義者對摩爾根的錯誤態度,肯定了摩爾根的歷史功績。因此,該版序言主要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闡明寫作該版序言的原因;第二部分闡述自巴霍芬至摩爾根在家庭史方面的研究狀況。

第一部分包含序言的前三段。《共產黨宣言》序言中曾談到對待文本和理論應該隨時隨地以當時的時代條件為轉移,在該版序言中,恩格斯同樣秉持科學的學術態度,指出自1884年之后的七年間,人們“對于原始家庭形式的認識”已經獲得了“很大的進展”,因此,“必須用心地加以修訂和補充”。[13]然而,雖然人們對史前史已經有了更多認知,但是“帶有沙文主義情緒的英國史前史學派,仍然盡一切可能閉口不提摩爾根的發現在原始歷史觀中所引起的革命”,“卻絲毫不客氣地把摩爾根所得的成果掠為己有”。因此,恩格斯覺得有必要將巴霍芬至摩爾根對于家庭史的觀點的發展過程在新版序言中做簡要評述。[14]

所以,序言的第二部分主要梳理了家庭史觀點的發展過程,闡述了巴霍芬、麥克倫南和摩爾根的家庭史觀點。

首先,恩格斯肯定了巴霍芬在家庭史研究上的開創意義,同時也客觀地指出其研究中的固有缺陷。“在60年代開始以前,根本談不到家庭史。”這一時期,歷史學仍處在“摩西五經”(《圣經·舊約》的一部分)的影響下,歐洲學者普遍認為父權制家庭是最古老的家庭形式,同時還把父權制等同于“現代資產階級的家庭”,后者自然就成為自古以來就存在的家庭形式。自有家庭以來它就毫無變化,因此也無所謂歷史可言。除此而外,雖然人們也知道其他的一些家庭形式如“東方的一夫多妻制及印度和西藏的一妻多夫制”,甚至還知道在一些地方存在依女性來計算世系的情況,但是“沒有人知道應當怎樣去處理它們”,去對待它們,甚至有人把這些現象看作“奇怪習俗”,把它們“與某些蒙昧人不許用鐵器接觸燃燒的木頭以及類似的宗教上的滑稽怪事相提并論”。[15]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19世紀60年代,自從巴霍芬的《母權論》一書出版開始,人們才逐漸形成對家庭史的正確看法。

約·雅·巴霍芬是瑞士人類學家和法學家,他的《母權論》主要根據古代希臘、羅馬的文獻論證了家庭的原始發展形式。這一文獻讓家庭史研究進入科學領域,標志著歐洲家庭史研究的開端。巴霍芬在書中提出幾個與當時家庭史研究截然不同的觀點:(1)“毫無限制的性關系”在人類產生之初普遍存在著。雖然他指出的這種關系并非最原始的雜亂性交關系而是群婚制的痕跡,但是在當時的時代條件下,他是第一個認真對待這一問題的思想家,這也是他的研究彌足珍貴的原因。(2)當時人類的世系延續只能依靠女方,而不是像后來的父系社會那樣。巴霍芬還指出人類最初的民族基本都是母權制,只是到了后來才轉變成為父權制,這一觀點,對于歐洲當時流行的狹隘的資產階級觀點即將資產階級社會的家庭形式看作亙古以來就存在的東西的觀點,無疑是致命的。(3)女性“作為母親,作為年輕一代的唯一確切知道的親長,享有高度的尊敬和威望”,甚至“上升到了完全的婦女統治”,這對認為父權制家庭是最古老的家庭形式的觀點無疑予以沉重的打擊。(4)巴霍芬發現了由群婚制向個體婚制過渡的形態。[16]

巴霍芬家庭史研究的主要缺陷就在于他總是用宗教的神秘主義來解讀家庭形式的演變,而不是從現實社會的經濟條件出發來理解。“照巴霍芬看來,并不是人們的現實生活條件的發展,而是這些條件在這些人們頭腦中的宗教反映,引起了男女兩性相互的社會地位的歷史性的變化。”[17]在這一點上,巴霍芬的觀點和以往任何唯心史觀沒有本質差別。它們都是用彼岸世界的抽象觀念來左右此岸世界的現實關系,從而以顛倒的因此在根本上虛假的方式來把握現實世界中的事物及其相互關系。雖然他對個體婚制之前的婚姻狀態及其對母權制的偉大發現在根本上因為其“神秘主義的觀點”而不可能得到明確的表述,但是,他搜集到的豐富的史料及其用歷史的眼光來看待真實的家庭關系的發展歷程在當時無疑是“一個完全的革命”。[18]

如果說巴霍芬因為其語言的原因而未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那么其后繼者約·弗·麥克倫南則在英國可謂家喻戶曉。他是蘇格蘭法學家和人類學家,是英國官方任命的原始歷史學派的創始人和領袖,“被普遍認為是家庭史的創始者和這個領域的第一個權威”。[19]鑒于其在史前史研究方面的社會影響力,恩格斯自然不會忽略這個重要人物,就像亞當·斯密在政治經濟學研究中因重商主義廣泛的社會影響力而給予專門討論一樣。

與巴霍芬不同,麥克倫南“不是一個天才的神秘主義者,而是一個枯燥無味的法學家;不是詩人的才氣橫溢的想象,而是出庭的辯護士的振振有詞的推論”[20],當然,這不過是恩格斯的嘲諷之詞。麥克倫南在史前史的婚姻和家庭形式方面的學說大多來自于他天才般的虛構和假設。他認為在古代至近代的許多民族中存在一種非常特殊的婚姻形式并稱之為“搶劫婚姻”,于是他便“直截了當地虛構出外婚制‘部落’與內婚制‘部落’的僵硬的對立”,并將這種對立“作為他的整個理論的基礎”。當然,麥克倫南制造出的這種對立恐怕是未經實證考察的臆造,因此恩格斯將他的這個偉大論斷判定為“即使不是在大多數場合,乃至一切場合,它在許多場合都只是存在于他的想象中”。至于外婚制的由來,麥克倫南的論據仍然出于想象。他根據蒙昧人中間存在的“女孩出生后立即殺死的習俗”斷定正是這一習俗導致男子過剩,出現一妻多夫制、母權制和“搶劫婚姻”。[21]

當然,史學研究僅憑天才般的想象是不可能做得久遠的。麥克倫南在史前史方面的權威地位主要源于他的兩個方面貢獻:其一,“他指出了他所謂的外婚制的到處流行及其重大意義”;其二,“他認定母權制的世系制度是最初的制度”。[22]當然在一些細節方面,他的這些論斷就經不住推敲了,甚至在有些地方連他自己都認為“缺乏牢固的根據”而存在著無法周全的矛盾,毋庸置疑,這都是因為他的整套家庭史并非出自客觀的史料、素材和科學的邏輯推理,而完全是根據假說人為地編造出來的。

恩格斯在原始家庭史研究中強調麥克倫南,可能更多地是出于其社會影響力方面的考慮,以避免讓麥克倫南的錯誤理論流毒世間。對于麥氏,恩格斯認為“他那純粹理解錯了的外婚制‘部落’與內婚制‘部落’的對立所造成的害處,要多于他的研究所帶來的益處”,并且在對待群婚制的態度上他甚至比他的前人巴霍芬還要落后。[23]

最后,恩格斯著重論述了摩爾根在家庭史方面的研究成果及其獨特貢獻。

摩爾根在1871年發表了《人類家庭的血親和姻親制度》,探索了原始時代的婚姻制度和親屬關系。后來到了1877年《古代社會》的發表,他就非常清楚地闡明了內婚制和外婚制的相互關系,并指出內婚制和外婚制“根本不構成對立”,并明確指出在“氏族內部”而非部落內部“嚴格禁止通婚”,因此,“某一氏族的男子,雖能在部落以內娶妻,并且照例都是如此,卻必須是在氏族以外娶妻”。氏族實行嚴格的外婚制,但是在包含該氏族的部落來看,實行的卻是“嚴格的內婚制”。這樣,就把麥克倫南自以為是天才發現的觀點給徹底推翻了。[24]

摩爾根的研究為史前史研究提供了新的基礎,這主要是通過對印第安人氏族的研究得出的。通過研究,他發現母權制是一切后來的“按父權制建立的氏族”“所由以發展起來的原始形式”。恩格斯高度評價了這一發現:“確定原始的母權制氏族是文明民族的父權制氏族以前的階段的這個重要發現,對于原始歷史所具有的意義,正如達爾文的進化理論對于生物學和馬克思的剩余價值理論對于政治經濟學的意義一樣。”他認為摩爾根的研究“在原始歷史的研究方面開始了一個新時代”[25]。

在此,恩格斯還指出了英國的資產階級史前史學家們對摩爾根所采取的不公正態度。一方面,他們肆無忌憚地竊取摩爾根的研究發現;另一方面,他們又對他盡可能地保持沉默。英國史學家們對待摩爾根所采取的沉默可能是蓄意進行的抵制行為,因為摩爾根一方面批判了當時的資產階級社會,同時他也像馬克思那樣談論過資本主義社會的未來改造問題。

最后,恩格斯指出,在《古代社會》這部書出版之后,許多新的材料被挖掘出來,推翻了摩爾根的一些假說。盡管如此,摩爾根關于古代社會的基本觀點仍然是有效的。“新搜集的資料,不論在什么地方,都沒有導致必須用其他的觀點來代替他的卓越的基本觀點。……甚至可以說,越是有人力圖隱瞞摩爾根是這一偉大進步的奠基者,他所建立的這個系統就越將獲得大家的公認。”[26]

三 第一部分:蒙昧時代與野蠻時代

對史前時代總體狀況的認知和把握是分析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的必要前提。為了清晰地把握主要問題,在第一部分“史前各文化階段”中,恩格斯簡要介紹了它們產生的歷史背景—古代社會的大體情況。

恩格斯首先充分肯定了摩爾根在史前史研究方面所做的貢獻,指出“摩爾根是第一個具有專門知識而嘗試給人類的史前史建立一個確定的系統的人”。他還指出,摩爾根的歷史分期“在沒有大量增加的資料要求作出改變以前”都是有效的。[27]摩爾根的歷史分期將人類形成和發展的時代劃分為蒙昧時代、野蠻時代和文明時代,恩格斯指出,摩爾根主要研究的是前兩個時代及向第三個時代過渡的時期。同時,摩爾根又根據生活資料生產水平的不同,將每個時代又細致地劃分為低級階段、中級階段和高級階段。需要指出的是,雖然恩格斯直接采取了摩爾根對古代社會的分期,但是“根據生活資料生產的進步”[28]這一表述,并不是摩爾根提出的,而是恩格斯從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立場概括和總結出來的。這是恩格斯超越摩爾根的重要之處。

恩格斯對摩爾根兩個時代、六個階段做了簡要概括。摩爾根對人類歷史作蒙昧時代和野蠻時代到文明時代的開端的分期,是“直接從生產中得來的”,包含著鮮明的歷史唯物主義特征。摩爾根的分期原則,恩格斯概括為“蒙昧時代是以獲取現成的天然產物為主的時期;人工產品主要是用做獲取天然產物的輔助工具。野蠻時代是學會畜牧和農耕的時期,是學會靠人的活動來增加天然產物生產的方法的時期。文明時代是學會對天然產物進一步加工的時期,是真正的工業和藝術的時期”[29]。

恩格斯在本章的第一部分介紹了蒙昧時代的三個發展階段。在他看來,蒙昧時代的低級階段,是“人類的童年”,延續了幾千年之久。在這一階段,人類還至少部分住在熱帶或亞熱帶的樹上,以果實、堅果和植物的根等作為食物,從而能夠在猛獸環峙的情況下生存。恩格斯指出,人類在這個階段中,主要的成就是形成了音節清晰的語言。語言的形成對于人類形成的重要意義,恩格斯早在19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的自然辯證法研究中就已經有非常精辟的論述。他指出,在生產勞動中相互之間的幫助和協作的程度發展到“彼此間有些什么非說不可的地步”時就出現了語言,同時還指出“首先是勞動,然后是語言和勞動一起,成了兩個最主要的推動力,在它們的影響下,猿的腦髓就逐漸地變成人的腦髓”,使得為腦髓“服務的感官、愈來愈清楚的意識以及抽象能力和推理能力”也得到發展,這些反過來又推動勞動和語言的發展。[30]語言之于人類形成的重要性在于其不只是簡單的音調乃至后來的文字符號,不只是一些感性素材的堆積,相反,它是由感性素材如聲音、文字等傳達出來的理性的東西。簡言之,語言的內核乃是理性。因此,語言的出現對于提升人類抽象的理性思維有無可替代的作用。可見,語言的形成乃是蒙昧時代低級階段的頭等大事。這一階段延續了好幾千年之久,只是受制于歷史資料的缺乏,對這一階段的性質和狀況的認知還更多地需要借助邏輯的推斷。因此,恩格斯對這一時期的介紹無法做到十分詳細。

接著,恩格斯描繪了蒙昧時代的中級階段。他認為,食用魚類和使用火標志著這一階段的開始。并且,這兩個方面是相互聯系的。自從將魚類作為食物之后,人類就可以突破氣候和地域的限制,沿河流和海岸遷徙至地球的大部分地區。新的居住地、探索欲和摩擦取火的本領,讓人類有了新的食物,包括根、塊莖和獵物。恩格斯強調,單靠捕獵來維持生活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專以捕獵為生的民族是不可能有的。由于食物無法得到保證,在蒙昧時代的中級階段,可能出現過人吃人的風氣,并且還保持了相當長的時間。中級階段的重要性突出體現在火的使用上。因為一直以來,人類只能靠采集現成的東西為生,而火的使用則極大地拓展了人類食物的范圍,使得原本很難食用的肉類可以直接為人所食用。同時,火的掌握對于維護人類生存環境的安全性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總之,火的掌握和使用成為人類從自然界中分離的道路上的又一大步。另外,和火的掌握與使用一樣,石器的制作和使用也具有非常關鍵的作用。制造、使用石器提升了人類生存的本領,同時也使手和人腦進一步走向成熟。

恩格斯最后介紹了蒙昧時代的高級階段。恩格斯指出,這一階段是從弓箭的發明開始的,而弓箭對于蒙昧時代是具有決定性的發明。由于發明弓、弦、箭這些復雜的工具,需要有豐富的經驗和較為發達的智力,而且還需要同時熟悉其他許多發明,因此,弓箭的發明表明人類智慧已經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得益于弓箭,獵物成為經常性的食物,捕獵也成為常規性的勞動,這為人們的生活帶來了許多便利。自人類學會采集和捕獵以后,動物般的遷徙就可以走向終結,人類終于可以開始定居生活,并且“我們的確就可以看到,已經有定居而成村落的某些萌芽,以及對生活資料生產的某種程度的掌握”[31]等。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定居生活對于提升人類生產水平所具有的重要意義。自從人類能夠定居下來,生活資料的生產得以普遍展開,從直接的工具的生產,到廣泛的日常生產與生活必需品的制作與使用,使得人類的生產得以全面展開,為人類生產能力、思維能力的普遍提升創造必要條件。正因為如此,恩格斯最后總結道:“弓箭對于蒙昧時代,正如鐵劍對于野蠻時代和火器對于文明時代一樣,乃是決定性的武器。”[32]

在本章的第二小節,恩格斯介紹了野蠻時代。在摩爾根看來,制陶術的掌握與應用是人類擺脫蒙昧時代進入野蠻時代的開始。“野蠻時代的特有的標志,是動物的馴養、繁殖和植物的種植。”[33]與蒙昧時代不同,自人類進入野蠻時代低級階段開始,“普遍適用于一切民族的一切時期”的發展狀況已經不再存在,而是達到了這樣一個階段,即東西大陸的自然條件的差異對人類的多樣發展的影響日益凸顯。東大陸即舊大陸上到處都有適合于人們馴養的動物和種植的植物,但是在西大陸即美洲大陸上,這些資源就要匱乏許多。由于這種自然的差異,兩塊大陸上的居民逐漸形成了不同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兩塊大陸沿著各自的道路向前發展,從而此后各個發展階段的界標也互不相同。

在東大陸,野蠻時代的中級階段從馴養家畜開始。而在西大陸,這一階段則從栽培食用植物以及在建筑上使用磚和石頭開始。對于西大陸來說,它的發展是緩慢的,直到后來為歐洲人所發現,它的總體生產狀況和生活狀況都沒有發生太大變化,仍處于野蠻時代的中級階段甚至更早的蒙昧時代高級階段。在對西大陸的分析中,恩格斯通過將處于野蠻時代中級階段的普韋布洛印第安人以及墨西哥人、中美洲人、秘魯人生存狀態同處于野蠻時代初級階段的印第安人加以比較,展示了西大陸野蠻時代中級階段諸多不同于以往的生產與生活方式。接著,恩格斯以閃米特人和雅利安人為例,說明了馴養供給乳和肉的動物對于人類發展的意義,從而將此認定為東大陸野蠻時代中級階段的標志。畜群的形成和動物的馴養極大地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東大陸的人們逐漸形成了游牧生活,這種生活方式在以往是很難想象的。然而,“一旦這些處于中級階段的野蠻人習慣了游牧生活以后,就永遠不會想到從水草豐美的沿河平原自愿回到他們的祖先居住過的林區去了”[34]。對于這些游牧居民來說,后世成為普遍的生產方式的谷物種植在最初也可能只是為牲口提供飼料而出現。并且,動物的馴養所引起的生活方式的改變對于人種本身的發展來說也起到了重要作用。首先是在飲食結構上發生的變化。動物為人提供的肉乳食物更加有利于兒童的發育,甚至通過比較也能夠發現以肉乳為食的人和以植物為食的人在大腦上出現的驚人變化。其次是食人之風曾經比較盛行,如今正逐漸消失,更多只是存在于一些原始宗教活動和巫術當中。食人之風的消除說明生產能力得到提升,生產水平業已提高。

既然西大陸的發展囿于其獨立而又封閉的環境而終止于野蠻時代的中級階段,那么后來的人類文明的進程就要完全歸功于東大陸了。鐵器的制造和拼音文字的發明標志著野蠻時代高級階段的到來以及向文明時代的過渡。這一階段所獲得的“生產的進步”因此隨之而來的文化上的進步“要比過去一切階段的總和還要來得豐富”。[35]鐵礦石的冶煉、鐵器的制造并使用,在生產中有諸多具體體現,比如犁之于田野農業、鐵斧和鐵鍬之于森林砍伐等。鐵器使田野農業的發展和生活資料的增加都成為可能,使人們的生存范圍進一步擴大。生產能力的提升使其有能力來養活更多的人口,因此,人口在這一時期也開始迅速增長起來,家庭的組織形式和社會組織方式也發生了諸多變化。接著,恩格斯以荷馬史詩和神話為例,高度評價了古希臘人在野蠻時代高級階段所取得的豐富成就,認為其為人類從野蠻時代過渡到文明時代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在本章的最后,恩格斯對摩爾根的歷史分期作總體概括,給予高度評價,認為摩爾根對各文明時代和階段的描述是“直接從生產中得來的”,一些特征的描繪是“不可爭辯的”。但是,恩格斯也從唯物史觀的理論高度指出摩爾根的這種分期方式本身是有局限的,它與科學的分期比較起來要“顯得暗淡和可憐”,并且只有在科學的分期中,我們“才能充分看到從野蠻時代到文明時代過渡以及兩者之間的顯著對立”。[36]

摩爾根的歷史分期在今天看來難免會有許多顯著的缺陷。首先,在確定各時代、各階段的標志上有些草率而不夠準確。這些區分各年代、階段的尺度往往并不屬于同一領域,有的以生產工具,有的以生活用具,也有以生產方式甚至產業來進行劃分。在明確劃分依據的標志物上也未必準確,并不具有普遍適用性。比如野蠻時代高級階段以鐵礦石的冶煉為標志,這一點就并不是普遍的。其次,摩爾根用來劃分歷史時期的標準并不科學。雖然恩格斯也肯定摩爾根是用生產來進行歷史分期,這一點當然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彌足珍貴,但是應該看到摩爾根只看到了生產的一個方面,即生產力的方面、生產的現實條件和水平方面,而沒有看到生產中人與人之間的現實關系方面,這一點相對來說可能更加重要,因為只有從人的關系方面來把握、區分各歷史階段才能抓住其實質。生產中形成的客觀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人類發展過程中影響并制約著生產的形式及其進程,改變了人類生存的自然形態,同時這種生產關系也是馬克思主義歷史分期的重要標尺。馬克思的“五形態”即對歷史作原始、奴隸、封建、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劃分就是根據生產關系來進行的。在摩爾根的歷史分期中,生產關系的方面恰是被忽視的方面。最后,摩爾根對野蠻時代向文明時代轉變的把握也沒有抓住其實質。馬克思主義認為文明時代開始的標志是階級社會和國家的出現,而摩爾根只抓住了社會歷史發展的器物的方面,沒有從生產資料所有制關系出發探尋私有制的產生過程、私有制對社會組織形式的影響等方面,因此也不可能抓住社會歷史發展的真正邏輯。

在理論認知與研究方面,用僵化、教條主義的方式來看待一個理論是不正確的,用超越歷史的因此在根本上非歷史的眼光來要求一個理論也是不正確的。摩爾根的理論不可能擺脫時代所賦予它的局限性。由于史料的匱乏和實證研究的欠缺,摩爾根只能根據有限的思想素材來展開推論,因此難免帶有狹隘性,不可能非常準確地作出歷史分期。同時,又由于理論視野的局限性,摩爾根也不能采取徹底的唯物主義立場來分析和把握歷史,在當時,他能夠根據生產的條件、具體方式來進行歷史分期已屬難能可貴,何況他對歷史時期的總體把握大體上還是正確的。因此我們要注意到,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摩爾根思想的歷史進步性及其對人類發展史研究的獨特貢獻。另外,摩爾根的研究,他對蒙昧時代特別是野蠻時代的整體把握,為恩格斯接下來考察并說明家庭形式和社會組織形式的演變奠定了基礎,也為恩格斯在全書最后分析人類從野蠻時代發展到文明時代的轉變提供了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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