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在將死之時，會感到時間的流速變慢。

人們將這種現象稱之為人生走馬燈，夜凌一直覺得這是一種腎上腺素分泌過多所導致的情況。

事實上到底是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所以現在經歷的走馬燈現象，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體感時間的流速開始變慢，二十一年的人生被壓縮成了無數的片段，從自己的腦海中一一閃過。

前半段是沒什么特別，卻又有些辛酸的人生。

算不上健康的被撫養長大，和每一位正值青年的島國少年一樣，曾經喜愛過二次元。

然后在剛升入初中沒多久的時候，被一群莫名其妙的黑衣人給帶走，最后加入守護者開始征戰的生涯。

從此之后他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父母了。

這是夜凌加入守護者很久之后才調查到的，多虧了他第三隱秘作戰隊的隊長，為了夜凌特地黑進了守護者的數據庫，所以夜凌這才明白了一個真相。

守護者是花了大價錢把夜凌從那對夫婦手里買下來的。

這對夫婦，把自己的兒子給賣了？

換成一般人來說肯定是難以置信的吧，可夜凌反而釋然了。

那對夫婦，真的有可能。

不過那也只是過去的事情罷了。

夜凌并不恨自己的父母，因為他在守護者里生活的很開心。

隊伍里的每一位隊員都是很有意思的家伙，即使是在這污潰不堪的世界里也都保持著各自的信條，追逐著自己的夢想。

這種人，夜凌很喜歡。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沒有在日復一日的殺戮中變成那種戰爭的畜生，而是保留了最后一絲的道德底線。

在高速閃過的走馬燈中，有一道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那是一道很熟悉的聲音。

“吶，夜凌，我們所做的工作確實很骯臟，但……我們也是有底線的哦。”

“所謂的人類，是不能跨過那最后的一線的，因為如果那樣……人就不再是人了啊。”

這是在夜凌入隊半個月的時候，隊長對他說的話。

直到現在，夜凌都還將這句話深深的銘記在心里。

而與這句話相伴的，還有另一句話。

“想要獲得強大的力量，是需要代價的哦，僅僅是祈禱就能獲得力量什么的，這個世界上是絕對不存在的。”

“所以這個能力，禁止！答應我以后不要使用這個能力了，好么，夜凌？”

這是在一次高危的任務之后，他與隊長的約定。

夜凌也一直相信著，想要獲得力量，就要付出代價。

沒有天上掉餡餅的這種美事。

但現在，他已經站在真正的鬼門關上了。

在慢放的時間里，看著赤瞳手中那柄鋒利的刀刃，馬上就要刺進自己的心臟里了。

難道有什么代價，比自己的死亡還要慘痛的么？

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啊。

所以現在，此時的他在心中默默的向自己的隊長道了個歉。

看來要打破與她的約定了呢。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使用能力，那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拖延時間了。

使用那股力量，需要一定的時間做準備。

而現在，赤瞳的刀刃已經快貼到自己的身上了。

真的還有時間使用自己的能力么？

很顯然，并沒有。

那現在還能怎么辦？

右手因為槍刃的后坐力處于硬直，左手被赤瞳的斬擊震麻，左腿因為槍傷的復發停滯了一瞬。

即使自己的思考因為走馬燈的效果被加速了，可身體卻并沒有加速啊。

那么自己還能做些什么呢？

高速思考的夜凌拼命地轉動著自己的大腦，想要找出一條能活下來的可能性。

可現在大腦里的場面卻是亂成一團的。

直到現在，記憶的碎片都還在不斷的從腦海的滲出浮現出來。

而就在絞盡腦汁思考怎樣去爭取那段使用能力的時間時，一塊閃耀著光芒的記憶碎片，出現在了夜凌的面前。

這塊記憶碎片，是很久以前的東西。

是他加入守護者之前所向往的東西。

二次元文化相關的記憶。

其中，包括了這部名為《斬！赤紅之瞳》漫畫的記憶。

深藏的記憶開始浮現在腦海之中，讓夜凌想起了一些關于赤瞳的信息。

……隨后，得出了一個貌似能夠拖延時間的方法。

雖然現在手腳都動不了。

但他的嘴，卻還能動。

機會只有一次，失敗了就會死，但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試一試吧。

走馬燈的效果已經耗盡，體感時間的流速開始恢復正常，而夜凌，則僅僅是默默的問出了一句話。

“你想和黑瞳見面么？”

“！！？”

仿佛是夜凌念出了什么緊箍咒一樣，還差幾厘米就要刺進夜凌心臟的村雨強行被赤瞳給停了下來，抵在了夜凌的衣擺上。

隨后，擺出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知道黑瞳的下落？”

“……”

知道……么？

呵呵，誰知道呢？

剛剛結束了回憶的夜凌，哪有時間想那么多。

夜凌口中的黑瞳，是赤瞳的妹妹，他只記得這兩姐妹之間有著三言兩語無法說清楚的恩怨。

具體的襲擊他還沒有全回憶起來，但是只有一點，他很清楚。

赤瞳想要找到黑瞳。

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既然夜凌這么說了，那赤瞳肯定會認為他知道黑瞳的位置，從而猶豫要不要殺死夜凌。

事實上夜凌也沒有說謊，畢竟自己只是問了一句“你想不想見她”罷了。

他可沒說自己知道黑瞳在哪。

而靠著這樣的花言巧語爭取來的幾秒時間，夜凌需要用來使用自己的能力。

耳邊的聲音開始漸漸的消失，宛如自己沉入了另一個世界。

好像聽到了赤瞳在逼問自己“你真的知道黑瞳的下落么！？”這么一句話。

不過，那又怎樣呢。

只要他保持沉默，赤瞳就會因為猶豫短時間內不會下手。

直到夜凌完成改寫。

……

……

……

意識開始下沉，眼前變得一片漆黑，身體仿佛沉入了大海里一般，力量逐漸被一點點的抽干。

隨后，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深邃黑暗中，出現了一顆光點。

這個光點很難用語言來描述，光點散發出的是類似極光的顏色，所以我將其稱為歐若拉。（注：拉丁語：Aurora，也譯作奧羅拉，北極光別稱。）

歐若拉的光點開始漸漸變多，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顆由歐若拉粒子組成的光球。

成型的光球僅僅維持了一瞬間，隨后光球的中心便開始扭曲，旋轉，變成粒子旋渦的形狀，最后消散在黑暗之中。

可以很清楚感覺得到，自己體內存在的某個表盤，時針的位置前進了半格。

這是改寫完成的信號。

隨后，便是滿盈到全身的力量感。

恢復意識的夜凌先是輕輕的握了一下拳。

能很清晰的感覺到身體變得輕盈了起來，身體能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以及像是靈魂被抽走一樣的空虛感。

夜凌，變強了。

這便是他一直隱藏著的能力，也是夜凌被他的隊長叮囑不要去使用的能力——Rewrite（改寫）。

就像是字面所說的那樣，改寫自己的能力。

改寫是不可逆的，會永久強化自己的能力，可改寫的范圍也很大。

不僅僅是運動能力，像是視力，聽覺，嗅覺，或者是自己作為超人擁有的溫度控制能力，只要是自己的力量，就都可以通過Rewrite進行改寫。

所需要的僅僅是祈禱，祈禱自己所希望的力量就會獲得相應的力量。

便利的東西？他并不是這么想的。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不用付出任何的努力就可以獲得強大的力量。

那，代價又是什么呢？

夜凌不知道，也因此感到害怕。

不過，不管代價是什么，總比現在就這么死在這里要好得多。

看著眼前一臉驚訝的赤瞳，貌似現實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估計也就五秒左右。

一般的場合，五秒并不是多長的時間。

可在與赤瞳這樣的對手戰斗之中，五秒的發呆可以讓你死五十次。

不過這五秒，赤瞳卻并沒有下殺手，而是在詢問黑瞳的下落。

也因此，她給了夜凌五秒的時間使用了Rewrite。

現在，五秒過去了。

他已經變強了。

“想知道黑瞳在哪么？饒我一命，我就告訴你。”

“……”

“……”

夜凌認為自己的這個提議其實相當不錯，可赤瞳卻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

緊接著而來的便是短暫的沉默，看來這名少女是在思考著什么，低著腦袋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而夜凌則是在觀察赤瞳的舉動。

現在對方處于毫無防備的狀態么？

不是的。

夜凌長年的戰場經驗正在告訴自己，現在貿然沖過去肯定會被赤瞳一刀砍成兩半，逃跑也肯定會被捅成篩子。

確實，夜凌已經用Rewrite強化了自己的身體能力，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簡單的估量了一下現在的身體性能，考慮到剛才赤瞳將子彈砍成兩半的那一刀，現在他的身體能力恐怕還是比不上赤瞳。

但最起碼，不會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單方面的壓制了。

剛剛的赤瞳，從開始進攻到最后的突刺，只用了三刀。

最開始的平面斬轉上挑，切開子彈的斜斬，以及將夜凌的左手打麻的順劈。

僅僅三刀，就讓夜凌進入了束手無策，只能等死的狀態。

那么，現在呢？

看來對方已經得出結論了，微微睜開的朱紅色瞳孔在夕陽的襯托下顯得十分精美，可夜凌卻只從中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懼。

只見赤瞳端正了手上的村雨，擺出了戰斗的架勢。

“任務優先，葬送！”

說完，手持村雨的赤瞳便如同獵鷹一般沖了過來。

雖然速度依舊快的一塌糊涂，但已經不是無法招架的程度了。

面對赤瞳的攻勢，夜凌也是一個踏步沖了出去，將槍刃放回了背后的收容套里，雙手握持熱能刀進行應戰。

槍刃本來就不適合對人戰斗，再加上對方能砍斷子彈，拿著也沒意義。

夜凌雖然會使用二刀流，但面對赤瞳這樣的劍術達人還耍那種不熟練的雜技，就是純粹的找死行為。

熱能刀沒有進行加熱的時間，但作為單純的武士刀來講，他的熱能刀也能算是上等的名刀。

——鐺！鐺！鐺！

轉瞬之間，三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

應該說果然不愧是赤瞳么，揮來的第一刀被夜凌的刀刃給架開了，看來因為剛剛使用過Rewrite讓赤瞳誤判了夜凌揮刀的力度。

將村雨彈開的同時夜凌便揮出了第二刀，轉守為攻。

可態勢已經崩潰了的赤瞳卻硬是用村雨接了下來，像是無視了慣性一樣巧妙的來了一記神速的二連斬，以攻代守，直接將夜凌的攻擊給打了回去。

那種巧妙的發力方式，至少，夜凌是學不來的。

劍術上，的確是赤瞳更勝一籌。

但身體能力上，差距已經沒那么大了。

如果說之前的夜凌對戰赤瞳只有一絲勝率的話，那么現在的夜凌就能和赤瞳打成三七開，夜凌三，赤瞳七。

依舊是處于絕對的劣勢，不過相較于之前來講，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再不濟……逃跑的話還是沒問題的。

被赤瞳的二連斬擋回去的夜凌，就這么順從著強大的后坐力，雙腳離開了地面來了個華麗的后空翻，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也成了他準備開溜的信號。

不過在走之前，他還是最后詢問了一下赤瞳的意見。

“還要再打么？能不能聽我解釋一下？”

現在跑了的話，他可就徹底被Night Raid給盯上了，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眼前這幅爛攤子最好的處理方法，是和解。

可對方卻好像已經不再吃這一套了。

“問答無用。”

秒答。

現在再和赤瞳進行談話，已經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了。

可就在夜凌這么想的時候，深林的深處卻突然出現了一道第三者的聲音。

“等一下，赤瞳，先聽一聽他要說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