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幾乎在看到院子里發出的農村辦喪事才會用到的綠色燈光時，季瓷雖然早就猜到是怎么回事，腦袋還是“嗡——”的一下就懵了。

季瓷以為自己會很難過很難過，沒想到自己竟然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什么時候的事？”

母親回答她：“昨天凌晨。”

“為什么你們不早點接我回來？”她心里像有一團火，可是表面上依然很冷靜。也對，當年的她不過是個孩子，就算生氣了大人們也不會在意。

“這不是怕耽誤你學習嗎？”

季瓷心里的火像是遇到了冰塊，她覺得不可置信，究竟是什么原因會讓他們覺得學習有那么重要？

“這大概也是為什么我高中會那么想證明自己比成績更重要的原因吧。在他們眼里，學習真的太重要了，重要到不讓我見爺爺最后一面。”季瓷聲音很平靜。

哪怕十多年過去，這件事還是她的心結，從未解開，她也可以平靜不帶感情地說出來了。

徐川烏已經起身走到她的沙發旁邊，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

季瓷的語氣突然變得輕快：“抱歉徐醫生，我說得太遠了。可能是想給自己早戀找一個借口吧。”

季瓷給當年的自己下了一個定義：缺愛，她想要很多很多的愛，想知道自己是被人喜歡著的。

從親人身上沒有得到足夠的愛意，季瓷犯了錯誤，她早戀了。

男生叫李文軒，是他們班的班長，當時的班長并不是按成績來選的，李文軒比她大一歲，留過級，對她很好，會在她感冒的時候幫她請假、接熱水，也會跟老師討價還價，下次考試進步的話可不可以和季瓷做同桌。

兩個人的事情在全班都不是秘密，班主任也隱晦地跟季瓷問過這件事，被季瓷含糊地應付過去，李文軒卻是毫不避諱，在老師面前也不掩飾自己的喜歡。

季瓷覺得其實挺好的，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喜歡，她覺得自己也是喜歡他的，但有的時候也會覺得李文軒很孩子氣，就想和季瓷待在一起，時間久了，李文軒覺得季瓷有些冷漠了。

為了吸引季瓷的注意力，李文軒開始故意在她面前和別人討論前女友。

季瓷驚訝這么多年過去，她還記得那天上的是政治課，當時她的座位在后面，她搬著凳子去前面相熟的女生旁邊聽課。

李文軒的座位剛好在附近，季瓷聽到他在和別人說：“劉婭的身材是真好……”劉婭是他前女友的名字，后面的話實在有些不堪入耳。

她知道他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可她也是真的覺得惡心。

她想，也許當時自己的表情是很傷心的，也可能有些蒼白，所以李文軒臉上才會那么驚慌失措。

季瓷說：“我們完了，分手吧。”

“徐醫生你看，其實當年的事情還是很有戲劇性的，對吧？”季瓷眨了眨眼睛，聲音里帶著事不關己的冷漠，偏偏是用這種詢問的語氣。

徐川烏覺得事情可能不像季瓷說的那么簡單：“然后呢？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啊，后來就更狗血了，我覺得電視劇可能都不敢這樣演。”

升了初三，季瓷不出意料在實驗班，雖然和李文軒不在一個班了，卻總是有人在季瓷面前提起他的事，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他和之前的前女友和好了。

其實季瓷并沒有在意，可平安夜的時候李文軒卻讓朋友給季瓷送了一個蘋果，并且要季瓷給他回話，季瓷不明所以，其實連蘋果都不太想收，敷衍地說了一句：“平安夜快樂。”

可李文軒像是早就料到了，囑咐朋友說除了這一句。

“其實我應該什么都不說的，但是當時腦子可能被驢踢了。”季瓷的姿態越發漫不經心，徐川烏越覺得后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你說了什么？”下意識地追問。

季瓷臉上的笑意突然消失：“我沒說出來，是用寫的。”說到這里聲音壓得很低，“我問了最不該問的一句，‘你是不是一直喜歡的都是她’。”

說完季瓷低下頭：“當時的我可能只是覺得不甘心，也可能只是好奇，可后來的一切真的是我沒想到的。”

后來發生的一切既突然又不可控，李文軒和劉婭又分手了，雖然知道季瓷問那句話的人只有季瓷自己和李文軒兩個人，可李文軒又開始追季瓷是有目共睹的。

從那個女孩的朋友開始，有人開始說是季瓷插了一腳，季瓷“勾引”了李文軒，季瓷讓李文軒和女朋友分手的，然后有人開始在背地里罵季瓷是“小三”、“狐貍精”，甚至季瓷在學校里穿裙子也會被指指點點。

其實這也只是一小部分人，也有更多的人為季瓷抱不平，可季瓷始終沒說過什么，沒有承認也沒有辯解。

季瓷過不去的是自己心里那道坎。

“徐醫生，其實她們說的似乎也沒錯，我好像就是那么壞的一個人。”季瓷似乎有些頹然，她說，“我經常想，如果我沒有腦抽問了那句話，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他們兩個不會分手，我也就不會挨罵了。”

這件事情孰對孰錯，一時之間似乎很難辨別。

徐川烏搖頭：“季小姐想聽實話？”

季瓷看著他，目光里帶著疑問。

“我個人看來，當時你會想問清楚的心理很正常，后來造成的一切還是因為你們年紀小，太沖動，其實你大可以不必介懷這么久的。”

季瓷點頭：“嗯，我也這么覺得，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時間越久，這些事情在腦海里就越發清晰，就像昨日重現一樣。”

徐川烏還沒開口，又聽季瓷說：“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人在后面。”

徐川烏臉上的笑容再度一僵，心道：還有？

季瓷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回憶這個人，又有些類似近鄉情怯的情緒。

當年季瓷第一次注意到許辰逸還是因為這個男生的化學好到變態，50分的試卷從來沒有低于47分，而季瓷最大的短板就是化學。

并沒有所謂的老師要求幫忙補短板的劇情出現，季瓷也是后來回憶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對他的感覺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