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遭受冤屈后，第一情緒必然憤怒，如果要含冤而死，那更是怒發(fā)沖冠，徐觀年輕氣盛，哪能受這種不白之冤？

論個人武力，自己是大明第一戰(zhàn)將；論權(quán)勢，手握京師大半兵馬，只要打開城門，就能將京師鬧個天翻地覆。

于謙一直老僧入定般坐在角落里，直到徐觀說要造反，整個人才像活了過來，干瘦的臉上開始有表情。

他眼眶深陷的雙眼緩緩睜開，一雙眸子閃閃發(fā)亮，對徐觀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并沒有表現(xiàn)得非常驚訝，語氣格外平靜：“你想怎么反？”

“他們不是說咱們迎立外藩么？那咱們就立！”徐觀抓起一把干稻草，“我的四衛(wèi)兵馬已經(jīng)在京郊集結(jié)完畢，即使沒有朝廷調(diào)令也會聽我指揮，陛下還沒有駕崩，咱們可以以太上皇謀逆為名殺上奉天殿，誅殺石亨、徐有貞，囚禁朱祁鎮(zhèn)，在外藩中挑一個立為太子。”

于謙追問道：“立哪個外藩？蜀王、湘王、楚王、寧王還是靖江王？”

徐觀一愣：“這還有什么講究嗎？隨便哪個都行，于少保是兵部尚書，又是文官之首，只要您振臂一呼，天下必然響應。”

于謙搖頭道：“子瞻，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天子之位不比其他，你對各藩王一無所知，若是品行良好那是社稷之福，若是品性敗壞就會遺禍天下，那時又該怎么辦？難道學霍光，廢掉再立么？”

徐觀想了想道：“咱們可以立一個年幼的天子，慢慢培養(yǎng)。”

“那樣只會更亂，臣強主弱，朝堂必起黨爭，京師一亂，大明兩京十三省都會亂，各路反軍會乘勢而起，瓦剌也會再次進犯。”

徐觀聽得這一籮筐道理頭都大了，不禁有些氣惱：“那難道咱們就引頸就戮嗎？奸臣弄權(quán)，卻害我枉死，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去！”

“老夫并不在意誰當皇帝，而是戰(zhàn)端一起，遭殃的是大明的億萬百姓，內(nèi)亂不比外戰(zhàn)，外戰(zhàn)死的是敵人，內(nèi)亂死的卻是自己人，社稷為重君為輕，老夫不忍心讓無辜百姓受難。”

徐觀不以為意：“少保是圣人，我不是，其他人也不是！當年成祖靖難，臣弒君，叔殺侄，歷朝歷代只有誅九族，唯我大明有誅十族！試問他念過蒼生百姓么？他可憐過那些流離失所的人么？天子尚且如此，我徐子瞻一介武夫，更不背這種包袱！”

于謙并沒有斥責徐觀的大逆之言，反而嘆道：“成祖得了天下，但不意味著他是對的，老夫更不希望你像他那樣。”

徐觀神色一冷：“那您是要我坐著等死？”

“你我現(xiàn)在都是罪囚，老夫沒有任何權(quán)力要求你做任何事，你若要反，天下無人可制，哪怕打出了爛攤子，你不收拾也總會有人收拾，該怎么做全是你憑你自己決定。”

徐觀沉默不語。

兩條路擺在他的面前，一條是殺出去把天捅破，京師會亂，天下會亂，但他不會死，甚至有可能成為權(quán)臣；

另一條是舍棄拿命拼出來的權(quán)勢爵位，舍棄即將過門的妻子，背上罪名換取天下太平。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然而這時徐觀腦中突然閃過一段話。

在紫荊關(guān)對陳岳洋洋灑灑講的那番話：為同胞而戰(zhàn)、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說大話總是容易，但事情真落到自己頭上，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徐觀默默看向于謙，這個曾力挽狂瀾拯救京師的老人。

在國家在最危難的時候他挺身而出，擔起了重任。

勝利后卻毫不貪功，拒絕了皇帝的賞賜。

他身居高位卻兩袖清風，住著簡陋的房舍，品行節(jié)操無可挑剔。

即使身陷囹圄，考慮的也不是自身安危，反而是天下。

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徐觀想不明白，所以向于謙問了出來。

于謙起身站得筆直，望著南面的牢墻，道：“老夫幼時讀書，讀到宋末宰相文天祥，他殉國忘身，舍生取義，深受感觸，將其引為楷模。”

“所以您想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于謙搖頭：“也不盡然，老夫曾任山西、河南巡撫十余年，深知天下最苦的就是尋常百姓，他們干著臟苦累活，交著苛捐雜稅，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他們能吃飽穿暖就很滿足，一旦發(fā)生天災人禍，最先遭難的就是他們，皇帝一封罪己詔了事，苦難最終還是由百姓承擔。”

徐觀道：“上位者不懂民間疾苦，自古如此。”

于謙接著道：“朝廷缺了皇帝可以立新的，缺少官員可以科舉，但無民則無國，他們才是大明最重要的人，那時我便立志，此生不為君不為己，只為國為民。”

“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個人生死，是小義；天下安寧，是大義，老夫愿舍小義取大義。”

徐觀朝他拱拱手：“您這境界，晚輩望塵莫及。”

“子瞻，你是秀才出身，當知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道理，如今大權(quán)在握，所思所想不能只顧自己，你一道殺念就會伏尸千里，最受苦的還是無辜百姓，謹慎些。”

徐觀苦笑道：“您還是在勸我送死？”

“勸不勸在我，聽不聽在你，你若要反也無可厚非，每個人都只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徐觀在昏暗逼仄的地牢中徘徊了半個時辰，終于下定決心。

“我不發(fā)兵造反。”

“好好好！”于謙連說了三個好字，正色向徐觀一拜，“老夫代天下萬民謝過侯爺。”

“皇帝可以不死，但我的私仇不能不報！”

喀嚓一聲，小臂粗的木柵欄被徐觀一拳轟成齏粉，他邁著大步，朝詔獄外走去。

第二日，一樁大案震動朝野。

詔獄欽犯鎮(zhèn)遠侯孤身越獄，一夜間連殺石亨、徐有貞、曹吉祥、張軏四位朝廷大員，逃離京師。

天上突然下起大雨。

雨水熱得有些發(fā)燙，徐觀脫掉滿身血污的衣衫，扔進水溝，任由熱雨澆在自己頭上。

“徐觀，2980年生，星城......”

【獲得于謙的贊許，任務完成！】

【你獲得300萬入學獎學金，請在游戲通關(guān)后領(lǐng)取。】

【您做出自己的選擇，游戲通關(guān)！】

【你獲得100萬入學獎學金，總計金額900萬，憑錄取通知書領(lǐng)取。】

“草！”

沈巖哎了一聲：“因為多殺4個人少拿了100萬，劃不來啊劃不來。”

一旁的程序員卻為徐觀打抱不平：“呸，誰設計的爛劇情，換我我就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