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菲亞這樣想著,一邊按壓自己的火氣,一邊往神廟的大門里闖。
神廟大門是虛掩著的,安吉菲亞輕輕一推就推開了。
敬奉神明的神使早已察覺安吉菲亞的存在,微微蹙了蹙眉。
這間神廟深居叢林,避世多年,本不該有人打擾。
可今天,怎么會有陌生人上門?
神使離開自己的房間,朝著大門摸去。
恍惚間,一只鳥兒飛到了他的手中,把一塊碎玉放入其掌中。
這只鳥,就是剛剛在安吉菲亞面前化為石像的烏鴉。
若是安吉菲亞看見烏鴉在神使手中,定會大哭大鬧。
誰讓這烏鴉帶走了她最重要的寶玉?
可這位神使不知道這件事,他只知道,能夠進入神廟的只有被神明承認的鳥,就應該被他保護。
神使名為靜圖,平時最喜歡向神明禱告,祈求天下太平。
而在不做禱告的日子里,他就會去修繕一些古董,防止師父傳下來的手藝失傳。
每一代神使都會修繕器物,尤其擅長修補玉器。
靜圖神使也學了很多年的修補,甚至還會使用法力加快玉器的恢復。
就在安吉菲亞從容地踏入神廟的時候,靜圖已經開始修補玉器了。
靜圖感受到玉器內磅礴的力量,也隱約猜出安吉菲亞到來的原因。
為了不讓客人看見破碎的玉佩郁悶,靜圖啟動了結界。
結界開啟,神廟劇變,安吉菲亞被迫卷入結界,不得從其中抽身。
自踏入神廟的那一刻起,安吉菲亞就覺得整片世界古怪了。
她感受不到時空,感受不到人氣。
她只看得到神廟。
神廟很安靜,但這份安靜超越了時間。
安吉菲亞雖然性子鬧騰,卻異常喜歡安靜。在這片被安靜籠罩的神廟里,她越來越愜意了。
神廟的地板光潔透徹,總是在反射著人的臉龐。
神廟很安靜,就像沒有一人存在一樣。
每一間神廟的大門上,都會刻一刻這間神廟供奉的神名。
也許,很長時間以來,這間神廟都不會有人來看,像大多數神廟一樣,默默無聞、乃至自生自滅。
也許,這間神廟從一開始就會備受推崇,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每一間神廟都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大門之上鐫刻神名。
進神廟前,安吉菲亞并沒有看神名,也不屑于看神名。
她打心眼里不相信神的存在,更別說與神為伍了。
安吉菲亞對神明唯一的映像,就是十年一度的祭神大會。
祭神大會是為一直與魔神作斗爭的父神母神準備的,是象征著正義的大會。
然而她安吉菲亞自諾格斯出生后,就再沒資格參加祭神大會了。
主持祭神大會的必須是皇位繼承人。自諾格斯出生以后,安吉菲亞就不再有繼承人的資格了。
誰讓安吉菲亞魔力衰弱了呢?
自那時候開始,她就開始厭惡神明,甚至連帶著厭惡起神廟來了。
當然,她也不是徹底否決與神有關的一切,至少她還是相信智慧神殿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安吉菲亞只認智慧神殿。她甚至認為,除了智慧神殿之外的神,都是虛假的。
智慧神殿,名為神殿,實際上并不景仰神。
智慧神殿中的人,只相信智慧,不相信神明。他們只為智慧存在,只在十年一度的祭神大會上象征性的敬奉父神母神,卻不認可父神母神博愛世人的看法。
智慧神殿中的人是從平民中產生,不是真正的貴族。
他們歷經磨難才得以從平民變成智慧神殿的侍者。
他們兢兢業業一輩子,就是為了不再回到平民的生活。
他們活得太累了。
可這些人卻從不后悔。他們知道,比起只能夠依賴神明或者智慧神殿的平民來說,他們好歹還有選擇的權利。
就算他們選擇不了出生、決定不了他們以后的軌跡,他們都可以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模樣。
一時之間,安吉菲亞想到了墨爾、杰芬齊,忍不住地揚了揚嘴角。
神用神廟供奉,他們只保佑信徒和自己的使者??伤布苼喺J識的人,無一不是信奉自己、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狠角色。
越想越輕松,安吉菲亞走得也就越來越輕盈。
神廟的路很長,安吉菲亞走在其中,怎么也走不到盡頭。
是幻覺,還是路真的很長?
安吉菲亞心下嘀咕,繼續慢悠悠地晃著。
終于,靜圖把玉佩修補完成了。
虛脫了的靜圖急忙解開結界。
他相信,這個被他修復好了的玉一定能讓客人滿意。
空間又變了。
安吉菲亞察覺出時間的移動,身上不由得一松。
她終于長舒一口氣,為自己的脫離險境長舒一口氣。
但還沒輕松多久,安吉菲亞就遇到了一個讓她驚愕的人。
“小姐,等您很久了?!?
靜圖微笑著轉身,他那一身白衣給安吉菲亞帶來極大的沖擊力。
安吉菲亞出神地望著靜圖,她甚至在看見靜圖的那一刻就覺得世界顛倒。
這個人怎么這么像爸爸?
注意到安吉菲亞久久未曾回話,靜圖只能提問:“客人為何不說話?”
靜圖使者笑容滿面,似乎絲毫察覺不出安吉菲亞異常的情緒。
安吉菲亞的淚花不停在眼眶回蕩,最終還是被她收回去了。
靜圖從善如流地領安吉菲亞去大廳。
大廳里很空,只有單單的一個小桌,一套茶具。
靜圖請安吉菲亞坐下,還主動替她掌茶。
安吉菲亞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茶盞,終于回過神,小聲回答:“沒什么,只是覺得,使者和我的一個故人有些相似。”
靜圖合上手,向安吉菲亞鞠了一躬:“如此,倒是我三生有幸了。”
安吉菲亞喝了口茶。
茶味淡,聞起來與尋常山泉水無異,只是入口才發現,這茶非常濃烈。
濃烈的茶嗆到了安吉菲,她甚至劇烈地咳嗽了。
突然,安吉菲亞打翻了茶盞,弄臟了衣物。
聽到茶盞落地的聲音,靜圖瞬間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那雙略微呆滯的眼睛轉向地面,又轉向安吉菲亞:“您可曾受驚?”
安吉菲亞搖頭出聲:“沒有,只是被燙著而已。”
靜圖剛想起身,就被身旁侍者攔下。
“使者,我來吧,您眼睛不好使。”
些許吃驚讓安吉菲亞停下了動作。
靜圖搖了搖頭:“貴客自然要好好招待,這件事還是讓我來吧?!?
安吉菲亞搖頭,直接從身上取出清潔符咒,把身上的茶水弄干凈了。
“使者,您不需要忙碌了,我已經用符咒清洗好了?!?
靜圖嘆了口氣:“符咒太貴,不適合這樣用?!?
看著靜圖那副雙目無神的樣子,安吉菲亞的心越發苦澀:“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