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左彥殊的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這個念頭像野草一樣在左彥殊的心中滋長。

左彥殊絲毫不顧這個念頭的可行性，只是呆愣地看向白發老者：“爺爺，我可不可以做出一個左寧？”

“做出一個左寧？”

白發老者下意識地重復一次。

一開始，白發老者并沒有弄懂左彥殊的意思，可等到白發老者弄明白的時候，他卻勃然大怒了起來：“混賬東西，你還嫌自己的命不夠用嗎？”

聽到爺爺的斥責，左彥殊越發肯定心中的想法。

左彥殊把自己的血滴落在那根已經熄滅的燈火上，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喊道：“遺失在異界的左寧，歸來吧！”

在左彥殊命數的加持下，這個已經熄滅的燈火再次開始燃燒。

這一次的火光，雖然不及過去的璀璨，卻也還算得上溫暖。

溫暖的火光讓左彥殊想起了自己的左寧。

最終，左彥殊微笑著倒地了。

待到白發老者趕到左彥殊身側時，左彥殊已經不是左彥殊了。

蘇醒過來的，是左彥殊記憶中的左寧。

這是一個只有著前世記憶、連魂魄都沒有的左寧。

知道真相的白發老者很難受，他無法理會年華正好的孫兒為何會執著于一個早已死去的人。

更無法理解，他孫兒為何要以自己的魂魄為代價，召喚出他記憶中的左寧。

被召喚出的人物終究不算是活人，即使召喚物有著人類的皮囊。

這一個白發老者最疼愛的孫子，最終還是為了他人而去了。

“你是誰？”

重新醒來的左寧一臉謹慎地看向白發老者，像極了緊繃神經的小鹿。

可小左寧一開口，她就自己愣住：為什么她會用男人腔說話？

白發老者閉上眼睛，艱難開口：“我是你爺爺左堂峰。你現在在你弟弟左彥殊的體內。不要覺得我比你記憶中的爺爺老上許多，或者說你自己的長相讓你很陌生，因為你已經死了近三十年了！”

變成左彥殊的左寧顯然無法接受現實，瞪著眼睛看向左堂峰：“爺爺？您真的是我爺爺？”

左堂峰重重點了點頭，最終想出一個讓其他人適應左寧的辦法：“你以后就以弟弟的名義活著吧！我會告訴其他人，左家家主左彥殊摔壞了腦子，變得癡傻了。這樣，你也就不被別人排斥了。”

重獲新生的左寧愉快答應了：“謝謝爺爺！”

看著頂著左彥殊殼的左寧，左堂峰終究是接受了下來。

左堂峰抱住了左彥殊，像三十年一樣地抱住他：“傻孩子，你要記得，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要去保護自己家里的每一個人！”

左彥殊點頭：“好的爺爺。”

看著一根剛剛熄滅的燈火，左堂峰流下兩行濁淚。

這時候，異變突生，那根剛剛熄滅的蠟燭再一次燃燒了起來。

左彥殊的身軀一陣蜷縮，把左堂峰急得滿頭大汗。

突然，左彥殊呻吟了一聲：“爺爺，您剛剛見到姐姐了嗎？”

淚再一次從左堂峰的眼中奔出。

左堂峰認真地點了點頭：“見到了，見到了。”

左彥殊瞬間委屈了，活吞吞就像幾歲的孩子：“姐姐有和您說啥嗎？我廢了好大心思才把她召喚來，卻沒想到，她又把我推回來了。”

左堂峰哈哈大笑了起來：“沒事，左寧果然還是好孩子啊！”

看著左堂峰的笑容，左彥殊總算是放松了許多。

這么多年來，左彥殊一直在為自己害死姐姐心存愧疚。

可直到剛剛，他才意識到，姐姐從未怪過自己。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姐姐都會用生命保護自己的周全。

這才是他最思念的姐姐。

左寧的死，在東方大地，就像石子落地一樣稀疏平常。

曾經在意過左寧的人，早就因為左寧的消失麻木了。

那些個還記得左寧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她的死亡。

仕途得意的王霖偶爾在夢中想起那個小丫鬟。

左寧曾經的主人駱潭深更是沉迷于修煉無法自拔。

與左寧以姐妹相稱的駱新偶爾會想起左寧，甚至還在發誓為左寧報仇。

可駱新都不知道，左寧是怎么死的，她該找誰報仇。

在講究階層的朔朝里，丫鬟的命甚至比不過草芥。

可在奴仆買賣頻繁的西單克里木國內，左寧卻讓很多人寢食難安。

哈德是第一個知道左寧死訊的西方人。

當刻爾瘋狂地朝著哈德吠，當哈德看著左寧從他眼前消失的時候，哈德就已經知道，左寧死了。

“生命如此脆弱，就像花一樣不能長存。主人，讓您死亡，真的是我的罪過！”

哈德跪下，向著東面禱告。

可有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刻爾嗚咽，似是悼念左寧的離去。

幽谷到底容不下非魔族的存在，即使是魔族的轉世也不行。

哈德以為，左寧前世曾是魔族公主（朔朝之前的王朝與西方大地交流密切，甚至還有王族娶了幽谷魔族的皇室。由于戰爭的原因，幽谷皇族嫡系死絕，左寧這個旁支的公主反而成了魔族嫡系公主），就可以重新在幽谷立足，并把屬于他們一族的勢力贏回來。

可現在一看，他哈德真是天真！（朔朝的建立徹底斷絕了西方大地與東方大地的交流。幽谷魔族為了阻止朔朝建立幾欲絕戶，甚至差點被何里山上集聚的魔人入侵。這么多年來，幽谷魔族一直依仗著陣法才沒有被魔人勢力反撲，哈德作為魔族大將，自然希望魔族皇族復興）

拍了拍刻爾的頭，哈德也是很委屈了：“刻爾，你說我該怎么辦呀？我只是想讓主人覺醒從前的記憶，卻沒想到，主人不但沒有恢復記憶，還丟了她的命！”

刻爾不自然地叫了幾聲。

懷揣著最后一絲希望，哈德也開始用自身黑氣凝聚左寧殘存的魂魄。

遠在朔朝的殘魂聽到了哈德的召喚，徐徐朝著哈德聚攏。

只可惜，這一舉動終究只是枉然。

滴滴答答的水聲再次想起，蒼白色的魂魄在哈德面前現形。

看著那比霧氣還要飄散的魂魄，哈德突然發現，現在的左寧徹底失去活下去的能力了。

“主人，您真的已經無法再在人間出現了嗎？”

哈德著急地喊道。

可霧氣般的魂魄早就喪失了與人交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