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鐵匠鋪，蘇燁兩手空空地在前頭走著，小五和小溪跟在身后。小五背著一褡褳銅錢，卻一點也不嫌累，這不是別的，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銅錢啊！

此刻，蘇燁在小五和小溪心里的形象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莫非，大少爺真的是得了仙人的指點？

“知識就是力量！知道不？或者說，知識就是財富！”坐在離鐵匠鋪幾條街外的一間酒肆里，蘇燁唾沫橫飛地教育小五和小溪。

“小郎君要點些什么？”一個機靈的小二哥跑到三人身邊樂呵呵地問道。

蘇燁大手一揮：“把你們店里的最好吃的都上上來?！比缃袼怯绣X人，不差錢！錢就是用來花的，花完再掙！

店小二聞言一喜，連珠炮似的報了一堆店里的招牌飲食：胡餅，燉羊肉，鮮魚湯，白斬雞……

“胡餅來十個，燉羊肉，白斬雞，鮮魚湯各來一份，對了，再來一小壇酒，要冰的！”蘇燁也不知道菜到底什么樣，不過他無肉不歡，所以有肉的基本都點一份，怕不夠吃！因此，小五一直使眼色他也沒注意。

“好嘞，一共一百三十五錢，抹去零頭，算您一百三十錢好了！”小二猶豫了下，終是眉開眼笑地收下錢。

蘇燁有些肉痛，一頓飯吃了今天收入的十分之一，不是說古代食物挺便宜的嗎，怎么不是這么一回事呢。

小溪臉上也不復賺到錢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

“大少爺，這么多咱們吃的完嗎？”

“就三個菜，十個餅，咱們三個人還吃不完嗎？”蘇燁印象里，那餅也就是巴掌大的餅，菜估計也就一小碗，而酒，頂多兩升，古代的酒度數不高，三個人喝還不跟喝水一樣？

等餅和菜一樣一樣上上來時，他傻眼了！

這臉盆一樣大的菜碗是怎么回事！

這四五斤重的魚是什么情況！

這整只雞是鬧哪樣？

還有餅，巴掌大？這足有那個鐵匠的臉一樣大了，用筷子戳開，里面還有羊肉餡！

這唐朝人太實誠了吧！

除了酒，酒水比他想象的還要少，只有一升半的樣子。

迎著小五和小溪憂愁的眼神，蘇燁一咬牙：“吃！先吃菜，酒等最后再喝，餅帶回家吃?！?

三人對視一眼，這無疑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風卷殘云一通，最后三碗菜終于被消滅干凈，只是三人也癱倒在地，起不來了。

……

“開心不！”最后還是蘇燁先扶著桌子坐起來，唉，沒有椅子就是不方便，要想辦法找木匠打桌椅板凳了。

小五和小溪連忙點頭。

這頓飯錢花的有些多，可是，卻是吃上了平時很少吃的美味。說到底他們還是半大孩子，有好吃的好喝的，自然開心不已。

“開心就好！”

蘇燁滿意地點頭，接著又問最近的縣城離這里有多遠？

“大概五十多公里，大少爺你問這干嘛？”小五有些好奇，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他。

“五十多公里??！太遠了吧！”要是近一點，還可以再去下一個縣城進行交易。

“大少爺，你，你這不是違約了嗎？”聽了他的想法，小溪結結巴巴地問道。

不才剛黑紙白字地寫了不能把這門技藝傳給其他人嗎？

“小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大少爺這哪是違約，這是做好事呢。你想，這鍋要是造出來了，鐵匠可以賺錢，大少爺可以收錢，而大唐千千萬萬的百姓都可以用到這口鍋，做出美食，這是一舉數得的好事，怎么能說是違約呢！大少爺這是在做好事??！”

說話的是小五，蘇燁看著這個眼睛咕嚕直轉的大男孩，心里很滿意，這孩子是可造之材！大大的可造之材！

蘇燁點點頭，接著看著小溪補充道：“不僅如此，那一口鍋最少要賣兩貫錢，好一點的也能賣五貫錢，我們的分成是四六分，咱也不能查他的賬，你覺得他會老老實實給我該有的分成嗎？”

人性啊，是經不起考驗的，尤其是金錢，權力的考驗！

“什么！”聽完他的話，小溪一下睜大了眼！

這鍋，有這么賺錢！就拿一口鍋兩貫錢來算，那少爺的分成就是一貫余兩百錢！

如果那鐵匠稍微貪墨一些的話……

小五反應更大，一屁股從地上跳起來，就要往外沖，蘇燁眼疾手快拉住他，廢了半天功夫才拉住他：“你干什么！”

“我要去鐵匠那把圖紙要回來！”小五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蘇燁，這是錢啊，大少爺就這么拱手讓人了？

這小子太沖動了，好不容易把小五按回地上坐好，蘇燁笑著道：“你現在去不也晚了嗎？那鐵匠看了一遍圖紙不就記住了？再說，我掌握了這份工藝，但我自己又不會打鐵，與其讓它爛在肚子里，不如交給會做的人，然后咱們躺著數錢不好嗎？”

“可，可那鐵匠要是不按約定給你錢怎么辦？”小五擔心道，小溪也琢磨出味道來，同樣一臉期待地看著蘇燁。

蘇燁則是一臉從容，根本不擔心的樣子。

小五靈光一現：“大少爺，你有辦法是不是？”

蘇燁點頭：“所以說咱們再多找幾個鐵匠，把這門手藝賣給他們嘛……”

“這門技藝如果只有我知道，那么就會爛在我肚子里，我們把這時的收益看做零，什么都沒有可是如果賣給鐵匠，那就不一樣了。鐵鍋，我肯定能弄到，一開始賣這技藝的錢，我也能拿到。跟自己藏著這門手藝的收益比起來，是不是多了鐵鍋和一貫錢——這，還僅僅是賣給鐵匠的，后續無論多少，他總會再付我錢的。為什么？因為一開始市場這么大，他怕我把技藝賣給別的鐵匠，他有求于我。等到以后，市場上仿造者越來越多，鐵鍋不那么值錢了，到時他不會再付我錢了，但到那個時候，我已經收入很多了，比起一開始的零手藝，我至少能得到一貫錢，兩口鐵鍋，以及十貫錢的分成！這個你們懂嗎？”

小五和小溪略一琢磨，隨即很認真地點頭。

“好，這一點理解了，那么接下來，如果我把同樣的技藝賣給其他鐵匠，會有什么收益？”

“大少爺你會違約，王二郎就有理由不給你分成了?！边@清脆的聲音屬于小溪。

蘇燁一拍額頭，這丫頭怎么一直糾結違約的問題，要不是她是女孩子，蘇燁就要胖揍一頓了！

這時，小五搖搖頭，接過蘇燁的話茬：“如果把這技藝賣給其他工匠，大少爺就可以獲得至少一貫的定錢，以及從他們那里獲得的更多分成?！?

“不錯，小五說的很對。”蘇燁現在看小五是越來越滿意啦。

“可是，大少爺，若那些鐵匠真的說大少爺們違約，不肯給后續分成怎么辦？”

蘇燁頭疼，怎么這小子也糾結這個問題了？

“我問你們，鐮刀，鋸子這些東西是誰發明的你們知道嗎？”蘇燁打算拿一個簡單的例子來解釋關于版權，專利以及反盜版的操作方式。

“是公輸般先生發明的?！毙∥搴托∠惪谕暤?。

“……”

“……”

“好吧這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每個鐵匠鋪都會打鐮刀鋸子刀等鐵具，但有哪家鐵匠鋪會說另一家偷學自家的手藝嗎？沒有！為什么，因為當生活中第一把鐮刀出現后，千千萬萬把鐮刀就出現了，其他的鐵匠鋪是專門跟第一家鐵匠鋪學的嗎？不是！但其實確實是模仿第一家鐵匠鋪的鐮刀打的?？傻谝患诣F匠鋪就是拿其他鐵匠鋪沒辦法是不是！”

“如果王二郎說我教其他鐵匠了，那我能承認嗎？那都是他們自行仿造的，與我無關！如果王二郎執意不給分成，那我們從別的鐵匠那里收入的錢，已經差不多了。再說，每家鐵匠都不會告訴別人自己是從哪里學的，這就確保了蘇燁可以置身事外。就算他事實上把這門手藝教給了每一家鐵匠鋪，每一家鐵匠鋪也都知道，然而他們沒辦法證明?！?

……

安靜！

震驚！

無比的安靜和震驚！

小五和小溪徹底被蘇燁給震驚了！

看著兩張震驚臉，蘇燁暗搓搓開心。

這只是后世簡單的博弈論罷了。

蘇燁敢這么干最主要的是，這技藝是他從別人那里學的，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只要賣出去錢，那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要是他自己的專利，不好意思，那他一個字也不會透露出去。

而且像造鐵鍋這種吃力的事，他自己懶得去做，這種辛苦錢讓別人去做就好，他自己收個專利費就行了。能自己躺著收專利費，干嘛還要自己動手造鍋，辛辛苦苦賣出去后還會被剽竊？

在鐵鍋流行于世之前，他趕緊把這項技藝變現才是最現實的！

至于這個專利費多少才達到他的期望值……自然是，多多益善！

“好了，咱們開始干活了！”蘇燁一拍桌子，那兩人如夢方醒，趕緊站了起來。

至于干什么活？

當然是把這門技藝賣給其他的鐵匠，趕緊變現！

蘇燁此行是空手而來，并沒帶紙筆，所以還要到書局買點紙和筆。

半個時辰后，蘇燁他們終于找到了縣里的唯一一家書局，蘇燁興致勃勃地走進去后，問了價格后，差點破口大罵！

這是搶錢呢還是干嘛呢！

一張紙要兩百錢，那張紙只有兩張a4紙那么大！

一支看上去就很劣質的羊毫筆，要一貫錢，不就是竹管加羊毛嗎？

更讓人生氣的還是那老板的態度，老板見他三人短褐穿結，心里認定他們是鄉下來的鄉巴佬，根本買不起紙筆，所以在蘇燁露出肉痛神色后，老板陰陽怪氣地道：“買不起就不要買，不是所有人都配讀書識字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靠——”這話惹毛了蘇燁，他領著小五和小溪走出書局，回身一個中指。

“我不配買你的紙，你也別想買我的鍋！”

……

蹲在樹陰下的蘇燁這時忽然意識到，古時候的紙，是真的貴！

洛陽紙貴不是假的！

竹山紙，也很貴！

“哎……對了！”蘇燁一拍腦袋，既然紙貴，那他就自己造紙唄，這不就又一個發財門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