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孤島。
大鬼船長最得意的船叫鯊魚——是小鬼的父母留下的唯一的船,他很珍惜,每次遠航大鬼都用它,他說這是他的幸運之船。
此刻我坐在鯊魚的甲板上,抽著雪茄。深海像極了魔鬼的血盆大嘴,它很貪婪,它也有貪婪的資本,能吞噬一切生靈。深海上空一片朦朧,像黃昏。雪輕下,風微刮。
我有彼岸之力護體,不知寒冷。
這世間不知有沒有一種功法能使人斷情絕愛、無欲無求。若有,我一定會去學——我想入非非。
“想什么呢,想得這么入神。”
我轉身,阿呷站在我身后。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襯得她很修長,很俊俏。她咧嘴輕笑,眉宇間結著抹不去的憂愁。
“許是這海太汪洋了,”我吐出煙霧,“總叫人思緒連篇。”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是啊,”她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狼王之咒的解法沒找著,”她嘆了口氣,“我都不知道我們在干什么。”
我從外套里掏出一支皺巴巴的雪茄,“抽嗎?”我問。
她看了看,“哇哦!都皺成這個樣子了!”她輕笑著,似嫌棄,可手已經伸出來拿走了雪茄。
我啪地一聲點燃打火機,她向前傾了傾湊到火焰上。她深吸一口煙,吐出一個巨大的煙圈。船徐徐前進著,在水上劃出一道白色的路徑。
神道坐在船帆的最頂點,手抱一壇酒,目視灰蒙蒙的遠方。他黑色的衣襟隨風嗖嗖作響。
“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冰奴抬頭看著神道。
神道微微扭頭,不言語。
冰奴咧嘴輕笑,腳踏船板,輕輕一躍像蝙蝠一樣飛到神道的身旁。神道沒有回頭,只是輕輕舉起手中的酒壇向冰奴湊了過去。
冰奴仰起脖子猛喝了一口,“你在看什么?”冰奴看向神道注視的地方。她很失望,因為除了朦朦的灰,她什么也沒看到。
“我在看雪花?!彼卮鹆怂膯栴}。
她愣了愣,“這雪花有什么好看的?”她不甘心,一定要問出個緣由。
“雪花沒什么好看的!”他回答。
這次她有些惱火了,臉上的笑意倏地消失。她最恨別人耍她,而此刻她認為他耍了她。
“既然不好看,為什么還要看,還看得那么出神、那么深情款款。”她冷嘲熱諷。
“因為非看不肯。”他的回答干凈利落,又顯得高深莫測。
“非看不肯?!彼貜土艘槐?,這次她不惱了,反而表現出極度的好奇。她是個喜怒無常的女子,一直都是,沒有人能猜透她。
很快她坐在他的身旁看起雪花來——用他一樣的神情,用他一樣的姿勢??墒巧竦乐挥幸粋€,第二個只可能是影子。
“島嶼......前面有座島嶼......”
大鬼細小而尖銳的聲音穿過我們每一個人的耳膜。
很快我看見在迷霧之中漸漸浮現出凸起的幾塊石塊的輪廓。再近點,隱約可見白色而彎曲的樹干——這些樹很奇怪,彎曲而細小的樹干,挺拔,沒有樹葉。
“要不要靠岸?”大鬼高喊。
“上岸看看也無妨,”鬼祖展開鐵扇,“說不定還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這孤島有些奇怪?!鄙竦类卣f,他的直覺一向犀利。
“怎么奇怪了?”阿呷問。
“我聞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神道毫無表情。
就在船快要靠岸的時候,一群烏鴉倏地飛起。足有上百只之多,從我們的頭頂飛過拂起一陣微風。呱鳴聲瞬間充斥著整片深海,氣氛頓時變得陰森詭譎,讓人不寒而栗。
上了岸,倏地聽到喔喔的蒼蠅聲,隨即一陣惡臭撲面而來。緊接著四下一陣樹影婆娑,似有十幾只野獸發現我們而四處散去。
我們躍上凸起的巨石,想看個究竟——只見在亂石崗間躺著一具野獸的尸體,發出陣陣惡臭。無數的蒼蠅像見到了寶貝,熱情似火的飛撲著;野獸的頭顱不見了蹤影,看不出它屬于哪一類,不過可以可定的是它的個兒絕不會太?。皇w身上的肉早已被烏鴉等野獸們啃食殆盡,露出森森的白骨。
死亡總給人震撼,即便它讓人可怖和惡心。我抽出一支煙點燃,隨即他們都點燃了煙,就連從不抽煙的冰奴姑娘也點燃了一支。
很快群鴉又飛了回來,他們見不明物種在旁邊,不敢像蒼蠅一樣的肆無忌憚。過了一會兒,見我們對它們沒有敵意,它們又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大鬼說,“這地方看著讓人毛骨悚然?!?
“來都來了,”鬼祖咧嘴輕笑,“不看個究竟怎能讓人盡興。”說罷,他一躍而下腳尖輕輕點在石塊上向著亂石崗間的尸骸去了。
群鴉受驚,倏地呱鳴起來。那景象像哭喪,可怖極了。
我們緊隨而下。
惡臭,能讓人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鬼祖氣定神閑,在嘴邊輕輕扇動著鐵扇。“你們看,”他又指了指骸骨,“似乎是一支箭?!彼f。
“沒錯,”我說,“這是一支羽箭。”我看著穿透了肋骨進入內臟的一支普通的羽箭。
“這里已是北冥深處了吧?”我看了看干嘔不止的大鬼。
他的手緊捂著鼻子。他點點頭,不言語。要是他把手從鼻子上拿開,一定會把腸胃里所有的糞便都會吐出來的。這點我深信不疑。
“這說明了什么呢?”冰奴問。
“嘿嘿,”鬼祖輕笑,“有人拿著張弓站在那里,”他指了指一塊凸起的石頭,“射死了這不知是什么東西的東西。”
“人,”神道嗤之以鼻,“真的是人嗎?”
“什么意思,”冰奴輕蔑地看著他,“試問除了人誰還會用箭?”
鬼祖搖搖頭,“冰奴姑娘此言差矣,”他說,“在下便不是人?!?
冰奴瞬間領悟。鬼祖確實不是人,他是如假包換的狼??!
“看這尸身的腐爛程度,”阿呷說,“應該不超過三天?!?
“我們別瞎猜了,”我說,“還是到處看看吧。”
“那里有一條小路,”冰奴指了指白色的樹叢,“我看了看,這是唯一一條清晰明目的路。”
“好,”鬼祖輕輕挪開步子,“就隨它去看看吧?!?
我們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