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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的確是癡心妄想

用過午膳,不便立時午歇,兩人便移到了窗邊,飲茶看景,說幾句閑話。

穆桑榆正同白玉心講著園中各處景致并典故,忽聽外頭一男子說話聲響,“師父差遣小的過來,送些解暑的涼茶?!?

穆桑榆聽這聲音甚是耳生,便問道,“誰在外面?”

阿莫走來回道,“回娘娘,是一個小醫官,說是夏侯御醫差遣他來,送些涼茶。”

夏侯宇,倒是有日子沒見此人了。

但聽聞門口的是他徒弟,穆桑榆倒想起一件事來,便吩咐道,“傳他進來,本宮有話要問?!?

阿莫微覺奇怪,這等遞送物品的事兒,往昔娘娘從不過問。

她轉身出去,片刻就引了一個清秀后生進來。

那人穿著一領夏布衣衫,倒是太醫院下等醫官的服飾,眉眼低垂,躬身行禮,“小的路玄明,給貴妃娘娘、白貴人請安。”

穆桑榆看著他,微笑問道,“你是夏侯御醫的徒弟?進太醫院幾年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路玄明一一作答,說話間只覺貴妃娘娘雙眸明亮,打量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將頭壓的極低。

穆桑榆聽了,隨口道,“你師父要你送涼茶過來,原來夏侯御醫也跟到園子里來了。宮里如今誰伺候陛下?”

路玄明回道,“陛下吩咐師父跟著過來服侍太皇太后并貴妃娘娘,宮里的事都交給了宋副院判。”

又問了幾句沒甚要緊的閑話,穆桑榆便吩咐阿莫給了些賞銀,打發了他下去。

待路玄明走后,白玉心問道,“姐姐,這個小醫官哪里不對么?”

穆桑榆搖了搖頭,沒有多言,只敷衍道,“倒也沒什么,只是夏侯御醫素來冷淡,等閑不宜親近,竟會有個這么年輕的徒弟,心里好奇是個什么樣子的人罷了?!?

路玄明,如若不是在這兒遇上,她幾乎要把這個人忘了。

上一世,此人在宮中也不過是個小醫官,從始至終默默無聞。只是這個人的死,卻為她帶來過麻煩。

那是乾元五年八月十六,才過完團圓佳節,便聽底下人奏報,北五所一處空房之中發現了一具中毒而亡的男尸,經查證,是一名叫做路玄明的小醫官。

醫官身份雖是不高,但到底也是一條人命,如此死于非命,在宮中自是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這件事,當時是交由慎刑司查辦的,左來右去,也沒查出什么名堂來。

那時候,穆桑榆不過問宮務,聽到這消息,不過笑話了梁成碧幾句。

到了晚上,黎謹修照舊去她的長春宮用膳過夜,面色卻有幾分不大好看。

她問了幾句,黎謹修也未直說,只含糊講了幾句與這場命案有關的話,又叫她不必管了,過幾日就沒事了。

他都這樣說了,她果然也就沒有問了。

夜間就寢之后,她窩在他懷中睡的迷迷糊糊,朦朧之間聽黎謹修說了一句,“……盡是些捕風捉影的事?!?

又過了兩日,宮里不知怎的忽然傳言,說這場命案與長春宮有關,只是穆貴妃盛寵,案子被陛下一力彈壓了。

穆桑榆的脾氣從來直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料準了這又是梁成碧給她使的絆子,便去翊坤宮同她對峙了一番。

那時的梁成碧,還是溫婉賢淑的賢妃娘娘,言行做派都端著,被她氣的臉皮蠟黃說不出話來。

黎謹修聽聞此事,傳了旨意,不許人再胡亂議論此事,此案沒有著落,最終成了個懸案。

然而落在旁人眼中,這自然成了她穆桑榆橫行宮闈、恃寵跋扈的又一樁罪證。

如今聯想起來,這路玄明是夏侯宇的徒弟,那一些事就能說通了。

平日里聽聞,夏侯宇極是護短,如若他也認定了這小徒弟死在自己手上,那就此結仇也就不足為奇了。

沒有結論的案子罷了,夏侯宇憑什么給她定罪?!

穆桑榆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時停了,一旁的茶碗漸漸失了熱氣。

阿莫輕手輕腳過來,就要替她重新換過。

穆桑榆忽然開口道,“送來的涼茶,拿來給本宮瞧瞧。”

穆桑榆打開瞧了一眼,卻見是些金銀花、羅漢果、甘草、夏枯草、貢菊等夏季常用的清熱藥材,除此之外竟還有桂圓、黨參、黃芪。

白玉心跟著她侍弄藥材了一段日子,對藥性也有粗粗知道了一些,不由笑道,“這涼茶里放這等溫補的藥材,到底是要清熱呢還是生怕人不上火啊。”

穆桑榆沒有接話,心中卻明白。

穆桑榆面淡如水,只向阿莫吩咐道,“取五兩銀子包了,給人家送去。若他們有話說,便說是本宮交代的,沒得叫太醫院帖銀子請后宮嬪妃喝涼茶?!?

阿莫答應著,便將又將涼茶收了下去。

穆桑榆便帶了豆蔻,與白玉心各自歸房午歇。

一覺起來,已過了正午時分,看看外頭的日頭已沒那般毒辣,穆桑榆便約了白玉心,領了豆蔻去壽安書院給太皇太后請安說話。

小院清幽,院中還有一方小小的水池,飄著幾片荷葉,更覺沁涼襲人。

“太皇太后娘娘不喜人多吵鬧,所以來園子里時,便都住在此處?!?

見白玉心面上微有疑惑之色,穆桑榆便從旁輕聲解釋。

走到正堂外,守門的宮女見她們到來,忙進去通傳,出來笑道,“二位主子自管進去,太皇太后娘娘起來了,在明間內坐著呢?!?

穆桑榆便拉著豆蔻的手,與白玉心一道邁步進堂。

一見她們進來,太皇太后笑呵呵點手道,“你們來的正好,哀家才吩咐膳房給做的杏子糕和冰糖枇杷,你們可是有口福了?!?

穆桑榆含笑上前,與白玉心一道給太皇太后行禮,又叫豆蔻問安。

蔣太皇太后有了年歲的老人,最是疼愛孫輩的時候,把豆蔻抱到了炕上挨著自己坐,又叫宮女給她們兩個搬凳子。

坐下說了幾句閑話,藏秀進來報道,“太皇太后娘娘,夏侯御醫來請平安脈了。”

這可真是趕巧了,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她來的時候,這夏侯宇也撞過來了。

穆桑榆心中道了一句,便向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娘娘,既有人來,臣妾等還是先下去吧。”

蔣太皇太后隨口說道,“不必,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不過是太醫罷了。你們平日里請醫問藥,不也常見么?”便向藏秀道了一聲準見。

穆桑榆冷眼瞧著,他今兒穿著一襲玉白色綢布長衫,頭上沒有戴冠,只用一根玉釵綰了。

夏季午后的日頭自窗欞灑了進來,落在他的臉上,白皙的面龐宛若一塊上好的羊脂玉般光潤凈滑。

若不去想他那臭脾氣,單論這身皮囊,也算得上人中龍鳳了。

上一世,她被打入冷宮之時,就聽聞這夏侯宇向朝廷請辭了太醫院院判一職,任憑黎謹修如何重金挽留,他都不肯留下,就此出宮云游去了。

好似直到那會兒,他都是孑然一身。

說來也是,就他那眼瞎孤僻的性子,誰嫁他誰倒了八輩子的霉。

如今想明白上輩子夏侯宇到底因何和她過不去時,穆桑榆再見他就不怎么怕了。

雖說直到現下,她也不知路玄明到底死在何人手上,但這件事和她是沒有關系的。

今生他們來了上河園,蔣太皇太后已說了今年中秋節也要在園子里過,想必路玄明的死也會有所轉機。

無論如何,那事都別想再賴在她身上了。

夏侯宇與幾位主子娘娘請了安,便徑直上前,為蔣太皇太后請脈。

藏秀在炕幾上放了一方枕頭,太皇太后將一只手腕擱了,藏秀搭了一塊手帕,便退到了一旁。

夏侯宇抬手為太皇太后診脈,目不斜視,一臉肅穆恭謹的神色。

一時事畢,他開口道,“太皇太后娘娘身子康健如常,只是想必近來為酷暑所擾,飲食有些積滯,無甚妨礙,微臣開些解暑消化的散劑,每日沖水代茶飲就是了?!?

蔣太皇太后微笑點頭,端詳了他一會兒,隨口道,“你入宮伺候陛下,也有年頭了吧?”夏侯宇回道,“蒙太皇太后、陛下不棄,已有六載歲月了?!?

蔣太皇太后笑道,“當初老寧要退,哀家便跟他說,你要走總得給哀家再薦個妥帖的人來啊,他便薦了你來。哀家那時候看你還是個毛頭小子,心里犯過嘀咕,如此年輕的后生,可中用么?這幾年下來,你差事辦得很好,哀家與陛下都極是放心。”

夏侯宇恭敬回道,“太皇太后娘娘謬贊了,微臣不過盡心當差。”

穆桑榆坐在一旁,倒是聽怔了。

但聽蔣太皇太后忽然問道,“榆兒是老寧的外孫女,也學得一手好醫術。老寧既與夏侯家交好,你們往日見過嗎?”

穆桑榆微微一呆,看向夏侯宇,卻見他神色如常。

“太皇太后娘娘說笑了,貴妃娘娘出身名門,微臣不過是行醫世家,如何高攀的上。”

蔣太皇太后淡淡一笑,“倒也不必如此自謙,你夏侯家原也是前朝望族,即便這些年不問政務,但憑這一手醫術,誰又能小覷了你們?!?

又說了幾句閑話,夏侯宇便告退下去了。

穆桑榆與白玉心在壽安書院相陪太皇太后說了一下午的話。

穆桑榆素來得太皇太后的喜歡,又是個俏皮嘴甜的性子,白玉心雖安靜寡言,但卻溫柔體貼,還有小豆蔻在旁撒嬌賣乖,倒把蔣太皇太后哄的極是開心,壽安書院中笑語不斷。到了傍晚傳膳時分,蔣太皇太后說今日吃齋,便沒留三人。

三人出了壽安書院,已是暮色四合,涼風習習,坐了一下午誰也不肯再坐轎子,便順著步道緩緩往回走去。

行至一處橋旁,一人忽從橋下走來,向她躬身作揖,“微臣給貴妃娘娘請安了。”

聽這聲音,便是夏侯宇。

穆桑榆也算慣了他動輒道邊埋伏的習慣,微微點頭,“夏侯御醫平身吧,來尋本宮,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夏侯宇直起了腰身,暮色之中,望著她的眼眸,“只是今日微臣遣小徒送涼茶到春澤齋,不多時娘娘又派人送了銀子過來。園子里本有份例,不必娘娘自掏銀子。明日,微臣再把銀子送回去?!?

穆桑榆看了他兩眼,微笑道,“你在這兒等著本宮,就為說這點事?”

若當真如他所說,那直接派人把銀子送回春澤齋就是了,何至于他親自在路上守著。

穆桑榆又道,“夏侯宇,咱們挑開來說了吧。那涼茶,是你特意配給本宮的,是也不是?”

夏侯宇不言,半日才道,“正是?!?

穆桑榆話音清冷,又問,“為何?本宮自問沒有得罪你之處,你屢次三番的接近本宮,到底有何意圖?”

夏侯宇不期她竟有此問,一時怔了,脫口道,“榆……貴妃娘娘何出此言?”

穆桑榆面色沉沉,素手纖纖在橋一側的石獅子上輕輕撫摸著,淡淡言道,“前頭林常在涂抹玫瑰玉露膏而毀容一事,若不是本宮早有警惕,怕不又栽給長春宮了。夏侯宇,你的記性實在不算好,這才幾月的功夫,就都忘了?”

夏侯宇心念急如電轉,把那時的情形又過了一遍,登時明白過來她到底誤會在何處,不由大感焦急,“貴妃娘娘只怕誤解了,那玉露膏是微臣的小徒自作主張……”

穆桑榆卻不聽他解釋,徑直說道,“夏侯御醫,本宮不知你我兩家之前有怎樣的淵源。但如今本宮已身為宮妃,你是宮中的御醫,彼此身份有別。本宮同你井水不犯河水,往后也請夏侯御醫離本宮、離長春宮的所有人都遠些。”言罷,她一步步登上了橋,率眾而去。

夏侯宇望著那窈窕背影沒入夜色之中,只覺胸口緊縮抽疼著。

他的確是癡心妄想了,他們如今已是云泥之別。

只是……他始終忘不了那個記憶之中的榆妹妹啊,那個本該做他新娘的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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