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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貴妃怎么說

  • 重生桑榆
  • 努比亞l
  • 3939字
  • 2019-08-18 23:02:00

正說著話,外頭人進來通傳,“啟稟娘娘,養(yǎng)心殿打發(fā)了人過來傳話。”

白玉心是個乖覺機靈的性子,當即起身,“娘娘宮務繁忙,嬪妾不便多有打攪,這便回去了。娘娘日后若有差遣,打發(fā)個人傳嬪妾就是。”

小唐上殿,向穆桑榆行了跪拜之禮,便轉話道:“啟稟貴妃娘娘,常在中毒之事,陛下已交代了內(nèi)務府查辦。陛下請娘娘放心,說知道娘娘委屈,此事與娘娘無干。”

“嗯。”

只聽小唐又道:“還有一件事,陛下吩咐奴才轉達貴妃娘娘,那頂撞了娘娘的奴婢秀芝,已拉去慎刑司杖刑了,還請娘娘消氣。”這件事,倒讓穆桑榆挑了挑眉。

他此舉不過是為整飭宮闈起見罷了,穆桑榆還沒狂妄自大到會以為黎謹修是為了給自己出氣,才責罰的秀芝。

這一點,穆桑榆心里很清楚。

正當小唐急的滿頭大汗時,卻聽上面響起一道溫柔女音:“也罷了,你回去上覆陛下,只說臣妾知道了。”

“驟雨初歇,地上泥濘難行,難為你走了這一趟,拿些銀子下去喝盅熱酒暖暖身子吧。”

接過阿莫遞來的賞銀,走出了長春宮時,小唐還如在夢中。

打發(fā)了小唐,阿莫看著底下的小宮女上來收拾茶碗,向穆桑榆笑道:“娘娘,這小唐師傅可傻了眼呢,出去了還把賞的銀子拿出來看了又看,不信也似的。”

阿莫看她心情尚佳,料來今日這場風波并未有什么影響,又笑著說道:“這位白答應,言談舉止倒是很知道禮數(shù),瞧來該是個知道好歹的人。只是她出身尋常,位分也不高,娘娘若有意拉攏幾個臂膀,何不看看那兩位貴人,為何單單選中了她呢?”

穆桑榆一時默然。

倒也沒有什么深奧復雜的原因,白玉心見過她最狼狽、最悲慘的處境,她只是想透過白玉心,對那時陷入絕境而無措的自己,做些什么罷了。

“……往后,這什么出身尋常,位分不高的話,再不要說起。吩咐下去,也不許旁人說。但凡讓本宮聽到,長春宮的人嚼白答應的舌頭根子,本宮不饒。”

穆桑榆淡淡吩咐著,面上神情一片漠然,“自來英雄不問出處,她日后前途如何,你怎知道?”

阿莫自知失言,忙掩口低頭,“奴婢知道錯了。”

白玉心進了樂志軒,只見四處雕梁畫棟,擺設精致,雖遠不及貴妃娘娘的正殿,卻也比家中好上數(shù)倍。自選秀至今,她已見了許多宮中富貴景象,但進了長春宮依舊忍不住嘆息了一番。

尤其那酸枝木嵌理石面小圓桌上擺著的金邊墨蘭,她看著格外歡喜。

白玉心不大喜歡花紅柳綠,但卻獨愛蘭花。

她的陪嫁紅豆走了進來,笑道:“貴妃娘娘當真是看重小主,奴婢適才聽外頭人說起,這盆蘭花金貴的很,就是宮里也少見的。這一盆,還是貴妃娘娘的母家侯府送來的。娘娘沒留兩日,得知小主進宮,就使人送了來,說給小主添添喜氣。”

“物不在價高,只是這份心意難得。”

白玉心走到桌旁,細嫩的指尖輕輕撫摸著蘭花厚實的葉片。

“小主,這該不會是……貴妃娘娘想拉攏小主,往后若小主有了寵,她也好固寵吧?”

“如若貴妃娘娘只為收買人心,就該當著眾人的面賞賜無數(shù)的金銀,令我推拒不得。一盆蘭花,還是私下送來的,我裝糊涂都可以的,怎說得上拉攏?”

她掃了紅豆一眼,淡淡說道,“何況,你也知曉,我志不在此。”

忐忑仿佛瞬間被人撫平。

貴妃娘娘,好似一位鄰家姐姐呢。

紅豆被主子輕輕呵斥了一句,微微有些尷尬。

白玉心也自覺說重了,好歹紅豆也是跟著她從母家一路進宮來的人。

“適才貴妃娘娘打發(fā)人送來的一碟蜜桂糖酥,我一向不愛吃甜食,你便拿去吧。”

她自盤里拈起一塊糖酥,一面吃,一面說道:“不論怎么說,貴妃娘娘待主子還是很好的。進宮前,奴婢總聽人說,貴妃娘娘威重,很愛排擠欺凌旁的嬪妃。只要陛下多看誰一眼,她就打壓誰。對底下的宮人也不好,動輒打罵的。后來旨意下來,主子要住到長春宮來,奴婢可是捏了一把冷汗呢。誰知今日進來一瞧,貴妃娘娘倒是和藹可親的很。”

“那些流言蜚語,不可盡信。”白玉心在一旁的雞翅木圓凳上坐了,輕輕說道,“娘娘做了這么多年的貴妃,一直深得陛下寵愛,豈能沒有小人眼紅嫉妒?再說,娘娘身居高位,執(zhí)掌后宮,手下管著這許多嬪妃和宮人,位高權重,自然格外威勢些。那些個犯了錯的嬪妃宮人,被娘娘責罰了,有些怨言,又何足為奇。”

紅豆輕輕歪了腦袋,看著她主子,“小主,您可當真敬重貴妃娘娘呢。”

白玉心垂眸淺笑,面色恬淡,“我也說不好,今日一見著娘娘,心里就總想親近,好似我和娘娘合該有些緣法。”

“只是,宮中就陛下一個男人,聽聞貴妃娘娘又很是戀著陛下,倘或日后小主得了寵,豈不要生出些尷尬來?”“這卻無妨,我本無意爭寵。我肯進宮,已是給了白氏一族面子了,他們再不能奢望其他。”

白玉冷淡說道。

穆桑榆正在內(nèi)殿陪著豆蔻寫字,豆蔻年紀雖小,倒是很能耐住性子,拿了筆乖乖坐在書桌旁,一筆一劃的寫著。

她在炕上斜倚著一方湖綠色鵝羽軟枕,看著賬本,偶然朝孩子看上兩眼,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雨后的日頭自窗欞外灑了進來,落在她身上,白瓷般光凈精致的臉上,微閃著光澤。

桌上擺著一盆花房才送來的鮮瑞香花,散著怡人的香氣,一派靜好景象。

蕓香輕手輕腳的走來,低低將適才在樂志軒外聽到的話,述說了一番。

言罷,又細看著她的臉色。

原來如此。

聽了蕓香的話,穆桑榆心中先跳出的卻是這個念頭。

這白玉心看來不是心甘情愿入宮的,她同家中還不知有什么過節(jié)。

“奴婢瞧著,這位白答應倒是個省事的。只是聽她話里的意思,對陛下好似全然無意,卻也不知是否真心話。”

穆桑榆回過神來,看了蕓香一眼,輕輕一笑,“對陛下無意,那有什么稀奇的。人各有志,也不是進了宮,就一定要爭寵。”

“再一則,本宮看她言談舉止,是個正派的姑娘,該不會有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

蕓香有些不解,又試探著問道:“那么,娘娘是打算扶持她了?”

“你這話,也未免忒看輕本宮了。”好半日,穆桑榆才慢悠悠開口道,“本宮如要寵愛,需要假手于人么?”

蕓香慌忙道:“奴婢說錯話了,娘娘恕罪。”

穆桑榆看著蕓香,一字一句道,“你們聰慧機靈,且為著本宮著想,本宮自然高興。只是別機靈過了頭,干出越了身份的事兒,那可就別怪本宮不疼你們了。”

蕓香撲通一聲跪下了,連連叩首,“奴婢知錯了,娘娘恕罪!”穆桑榆坐正了身子,日頭在她面上投下一片陰翳,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半晌,她嘆了口氣,“罷了,你起來吧,本宮也沒有要責罰你的意思。本宮知道,近來行事與往日大不相同,引得你們無所適從,猜測紛紛。你們只要記著,我穆桑榆沒變,依舊是那個弋陽侯府的嫡長女。那等污穢下作之事,本宮不屑去做。”

正說話,外頭忽聽人語,守門的宮人進來通傳:“娘娘,陛下賞賜了一盆丹頂朱墨與白答應。”

她愣了片刻,又見來人跪在地下等著,便清了清嗓子,“知道了,記了冊,就給白答應送去吧。”

才打發(fā)了這人,阿莫就腳步匆匆的從外頭進來。

一進門,她就急火火的說道,“娘娘,這白答應看來不怎么老實。那盆丹頂朱墨可名貴的緊,花房三四年也未必見得培育出來一株,今年好容易才得了有限的幾盆。之前,娘娘問陛下討了幾次,陛下都沒有松口。這一轉眼,陛下就賞賜了白答應。可見,白答應是入了陛下的眼的。”

穆桑榆看著她滿頭的汗珠子,急三火四的樣子,卻有幾分好笑,“你們瞧,這事兒本宮都不大上心,阿莫比本宮還急呢?”

豆蔻寫完了大字,擱了筆就爬到了炕上,直往穆桑榆的懷里拱。

穆桑榆瞬時摟了她,一面摸著小丫頭的腦袋,一面就淡淡一笑,“一盆花罷了,陛下愿意賞賜誰就賞賜誰。即便白答應當真入了陛下的眼,那又如何?她入宮本就是來當嬪妃的,這又有哪里不對?”丹頂朱墨的事,她模糊有點印象。

上輩子自己好似是有一段追著黎謹修一討這花來著,其實她對花倒也平常,不過是想印證黎謹修對她的在意及自己在宮中不同的地位罷了。

現(xiàn)下想來,都好似笑話一般。

“娘娘!”

“行啦,什么大不了。”

“一盆花,本宮原先喜歡,如今便不喜歡了,不也是人之常情么?人的主意,又不會始終不變。”

萬物非恒定,她也一樣。

送賞賜的人回了養(yǎng)心殿,見了黎謹修。

“白答應謝陛下賞賜,眼下不宜面君,便在樂志軒向陛下磕頭了。”誰想聽這個!

黎謹修一面習字,一面裝作渾不在意的模樣,淡淡問道,“那么,貴妃怎么說?”

修長結實的手指捏著紫檀木狼毫筆,在紙上飛龍走鳳。

啊?

不經(jīng)意間看見大總管李德甫擠眉弄眼的樣子,這人腦子轉的倒是飛快,忙道:“貴妃娘娘沒說什么,記了冊子,就叫奴才給白答應送去了,連看都沒看上一眼。”

“就這些,還有呢?”

黎謹修冷哼了一聲,執(zhí)筆的手倒是不曾停下。

還能有什么……那小太監(jiān)搜腸刮肚想了半日,才又想起些話來,“回陛下,奴才走前兒,經(jīng)過長春宮內(nèi)殿屋檐子下頭,倒是聽見里面貴妃娘娘說了一句,一盆花,她原本喜歡的,如今不喜歡了。人的主意,又不會始終不變。”

李德甫拍了一下大腿,將頭扭到了一旁。

黎謹修握筆狂草,一字不發(fā),養(yǎng)心殿上一片寂靜。

“滾下去!”

等了好半日,那小太監(jiān)幾乎跪的人都木了,才聽見這一句,如蒙大赦一般自地下爬起,飛跑出去。

黎謹修將毛筆擲在硯臺上,墨水登時濺了滿桌。

他一把扯下才寫滿的生宣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下。

“今日的字,寫的格外差!”

說畢,黎謹修徑直大步走到西窗邊,向外望去。

“李德甫!”

李德甫打了個激靈,一溜小跑過去,“陛下,您吩咐?”

黎謹修把人喊來,卻半日不知說什么。

一回頭,就見著李德甫瞪大了眼睛,等著自己發(fā)話。

“笨奴才,也不知打發(fā)個人去看看云常在如何了。若無事,就到寧壽宮報個信兒,別讓宣和太妃懸著心了!”

李德甫屁股上挨了一腳,頗有幾分委屈,但這當太監(jiān)的,再大的委屈也得硬吞下去。

當下,他捂著屁股,出去辦差了。

獨剩下黎謹修一人,看著院中地下擺著的幾盆正茁壯冒芽兒的盆栽,兀自出神。

人的主意,又不會始終不變。

他反復咀嚼玩味著這句話。

腦海中卻赫然想起,她才入潛邸為側妃,初次承寵的那夜,歡愉之后,小手輕輕的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勾畫著圈,畫亂了他的心神。

如水般的眼眸,想看他又不敢看,又羞又媚的閃躲著。“一朝為君妾,從此永相隨。”

這是新婚那夜,她對他說過的話。

黎謹修緊緊攥著手中的一串碧璽手釧,光潤的珠子竟現(xiàn)出了些許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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