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安想到謝賢之現在這種情況貴仁應該多花時間陪陪她。她決定今晚跟貴仁好好談談,謝賢之現在這個樣子可能時日不多了。想到這些李馨安不由得感嘆生命無常、世事難料。
她想下午不忙的時候跟謝賢之煮一碗餛飩送過去,記得她還是比較喜歡吃她煮的餛飩的。到了下午三點鐘生意不忙的時候,李馨安不顧疲勞,特意非常用心的煮好餛飩,然后三步并做兩步的往醫院走去。
來到醫院李馨安卻撲了一個空,這讓她無比訝異,謝賢之的病床上卻躺著另一個人。她心里納悶,以為自己走錯了,又走出去看了看病房號,沒走錯啊。進門那個病床的陪護人看到李馨安眼熟,她似乎想起來了,于是朝她笑了笑說道:“她要求出院,已經回去了。”“噢,謝謝了!”李馨安邊走出醫院邊想:“有病怎么不在醫院待著呢?難道謝賢之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放學以后貴仁想到媽媽的病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醫院,可到那里也是撲了個空。他猜想媽媽一定是出院了。他頓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不祥的預感像陰霾一樣籠罩著他那顆少年不安的心。他用手用力按住自己那狂亂不安的心才算好受點。他一路奔跑。顧不上額頭上的汗,顧不上疲憊,他只想早點看到媽媽,只有看到媽媽,那顆狂亂的心才會平靜下來。
梁尚榮聽到敲門,打開門看到貴仁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滿是愛憐,他一邊讓他進去,一邊心疼的責備道:“你要過來打個電話給我我就去接下你也不至于這樣啊。”貴仁用手擦了一把汗喘著粗氣回道:“沒事的,沒事的。”然后問道:“我媽媽呢?”“在臥室里。”謝賢之沒想到貴仁會過來,聽到貴仁這句“我媽媽呢”,不禁幸福的笑了。
梁尚榮對要走進臥室的貴仁滿含懇切的低聲說道:“你在這里陪你媽媽吃了晚飯再走吧?”貴仁堅定的點頭同意。然后歪頭望著躺在臥室里的謝賢之一副有氣無力虛弱無比的樣子,他打起精神,強顏歡笑道:“媽媽,我到醫院沒看到你就趕緊過來了。”謝賢之看到貴仁衣服都濕透了,無比心疼的說道:“快去洗個澡吧。”然后說道:“哦,你還是先打個電話給你媽媽,要不然她會著急的。”貴仁接過媽媽的手機趕緊撥打電話,并告訴李馨安這段時間他都會在這邊陪他媽媽。
李馨安知道貴仁去了謝賢之家以后心里很是欣慰,覺得貴仁還是很孝順很懂事的孩子。
貴仁知道這里還留有媽媽買的一些衣服褲子,于是趕緊找好衣服褲子洗完澡,正想進臥室好好陪陪媽媽,梁尚榮卻叫他們吃飯了。謝賢之或許是因為高興,這次吃得比以前多了一點,食欲也好一些。吃完飯,謝賢之要貴仁去寫作業,但貴仁卻說他在學校里寫完作業了,他現在只想陪著她。謝賢之知道貴仁一定是想多陪陪她而趕緊在學校里完成作業。看到兒子能這么體貼董事,她蒼白憔悴的臉有了一絲絲紅潤,一股喜悅之情洋溢在她的臉上。
貴仁小心的攙扶著她回到臥室躺下。謝賢之拉著貴仁的手想了想,一臉嚴肅的說道:“我有一個事想跟你講。”貴仁看著謝賢之現在這虛弱的身體,恨自己以前總是冷落她,冷淡她,恨當時居然沒有發現媽媽的肚子并不是因為胖才鼓起來,而是因為病了才腫了起來的。想到這些他心里真是悔不當初。盡管她曾經拋棄了他,但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可后來媽媽一直想彌補他,一直想挽回當初自己犯下的錯,可他卻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讓媽媽每次想跟他談心都欲言又止。等他醒悟過來,媽媽卻時日不多了,想到這里,他不禁眼圈泛紅,他別過臉,不想讓媽媽看到他難過的樣子,然后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淚往心里流。他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裝作無比輕松的問道:“什么事?你說吧。”她從貴仁這句簡單的話里,從他說出來的音調里,聽出了他帶著震顫的聲音。他知道他在努力壓制住自己的難過和悲傷。他表現出來的笑,表現出來的輕松和快樂都是做給她看的。
她后悔自己當初為了面子,為了自己的前途而狠心將他拋棄。好不容易相認了自己的身體卻不爭氣,不能再看著他成長,在學習的路上不能給他什么幫助和鼓勵,也不能看到他結婚生子。她這輩子虧欠了他,虧欠了李馨安。想到這些她更是后悔不迭。她不想讓貴仁看到她流淚,看到她的悲傷,于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和眼淚。她低下頭沉思片刻,然后又抬起頭,望著貴仁心事重重的說道;“我想——”貴仁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反問道:“你想什么?”謝賢之吞吞吐吐的說:“我就是想,就是想,想你叫他一聲爸爸。”謝賢之的聲音顫抖并充滿了悲傷。說完以后,她拿著紙巾,擦了擦要流出來的鼻涕。貴仁心里猛地一驚,用大惑不解的眼神看著謝賢之。謝賢之看他一副不解而迷惑的樣子,立即強調似的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他真的很好。”然后用力握住貴仁的手繼續說道,“他對我真的很好……”她把自己患病以后,梁尚榮丟下一切事務,不離不棄的陪著她的事告訴貴仁。她說完以后用無比懇切的眼神看著他。
貴仁沉默了幾秒鐘以后,握緊謝賢之的手,微微一笑道:“行,我這就去。”貴仁說完就來到廚房,看到梁尚榮在廚房里搞衛生。記得以前他很少進廚房。但媽媽有病他沒有請保姆照顧媽媽,而是丟下公司的事陪著患病的媽媽,這樣的男人難道還不配做他的爸爸嗎?想到這里,看到梁尚榮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鼻子一酸,眼含熱淚,帶著哭腔,失聲喊道:“爸爸。”梁尚榮聽到這好像是貴仁的聲音,好像是貴仁在喊他爸爸。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著抹布的手立即停留在灶臺上,轉身一看,果然是貴仁站在廚房門口。他不敢相信似的問道:“你說什么?”“爸爸。”貴仁再次深情的喊了一聲。梁尚榮沒想到他居然叫他爸爸了,不禁喜極而泣。他滿眼含淚而又幸福無比的拉長聲音哽咽的應道:“誒——”
謝賢之在臥室里隱隱約約聽到了貴仁喊爸爸的聲音,她高興極了,她總算在有生之年完成了梁尚榮的心愿,她感到無比高興和滿足。這時她有些口渴了,于是歪著頭看著旁邊杯子上的水,她艱難地把手抵住床,然后,挪了挪身子,端起杯子仰著頭猛喝了一口水。可這口水喝得太猛了把她嗆住了,她想咳嗽卻咳不出來,想喊卻沒有喊出來。隔了好一會兒才舒緩過來。她背靠著床頭,喘了口粗氣,此時卻感到有口痰堵在喉嚨里,她想咳出來,卻因身體虛弱沒力氣咳出來,此時她滿臉漲得通紅,有種窒息感,隔了一會兒她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她頭一歪,手一滑,杯子“哐啷”落地碎成一片。她想起貴仁喊梁尚榮爸爸了,臉上不由露出滿意的微笑。
貴仁和梁尚榮聽到聲音頓感不妙,趕緊朝臥室跑去,貴仁沖到床邊急切而慌亂的喊道:“媽媽,媽媽你怎么了?”沒有回答,沒有抬頭,沒有反應,謝賢之的臉只是含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屋子里靜得靜得有些可怕。接著貴仁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撲到媽媽的懷里聲淚俱下的大聲喊道:“媽媽、媽媽。”梁尚榮淚如泉涌,他抱住貴仁悲痛的勸道:“你冷靜點,她已經去了,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梁尚榮這句話既像是安慰貴仁,又像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