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第二節課，范秋生拖著疲勞，回到辦公室，拿出班主任工作手冊，查清楚王雅妮的家庭住址。還好，她的家在青山鎮上，距離學校不遠。他推出自己那輛南方摩托，狠踩了幾腳。嗚嗚幾聲，摩托車冒出幾股黑煙，終于噠噠地啟動了。

“范主任，等一下。”范秋生正要出發，聽到有人喊，急忙掛空擋，兩腳落地，架著摩托車。回頭一看，見是同事石光輝，便說：“石老師，有事嗎？”

石光輝說：“代課老師什么時候來啊？”

范秋生說：“這個啊，我不清楚。”

石光輝說：“范主任，我都奔三的人了，再不結婚，就會成為大齡剩男。”

范秋生愣了一下，說：“小石，照你的說法，你是要學校給你找個做你對象的代課老師？”

石光輝說：“我哪敢啊，我是請學校考慮我的實際困難，讓我有時間找女朋友，盡快解決個人問題。”

石光輝說的實際困難，確實是實際困難。他已經滿了二十八歲，早就過了成家年齡。上個學期，因為284班班主任請產假，石光輝又教這個班的歷史，學校便安排他接了該班的班主任工作。

沒想到，這個學期一開始，歷史老師何小英請病假，匆促間學校沒招到歷史老師，只好把她的教學任務壓給石光輝和另外一個歷史老師金大亮。這樣一來，石光輝除了班主任工作，還有七個班的歷史教學工作。

范秋生聽了，心生同情，說：“小石，你放心，我會催校長的。”

正好江尚路過，開玩笑說：“小石，你跟著范主任出去，個人問題肯定解決。”

范秋生說：“江老師，我去家訪，不是去相親。”

江尚說：“你去訪家長，小石跟著去訪姑娘，說不定哪家的姑娘正待字閨中，瞅上我們的石老師，個人問題立馬解決。”

江尚的分析不無道理，范秋生也認可，便說：“小石，江老師的話有道理，別老是守在學校，可以去搞搞家訪，一方兩便的，說不定真有姻緣等你。”

見他們兩個拿著自己開刷，石光輝有些不自在，不再接腔，急匆匆離開了。江尚閃到范秋生面前，神秘兮兮地說：“范主任，你知道何小英因為什么請假嗎？”

范秋生說：“不是請病假嗎？”

“是這里有貨了。”江尚指了指肚子。

范秋生說：“什么意思？”

江尚說：“女人這里有貨，你說是什么意思？”

何小英已經有了一個孩子，肚子里有貨就是第二胎，二胎違反計生政策，違反計生政策，輕則待崗罰款，重則降級開除公職。范秋生聽了，就是一驚，說：“尚哥，這話可不能亂說。”

江尚說：“沒亂說呢，我就和你講講，范大主任，你忙去吧。”說完，他揚了揚手，去了教學樓。

就和我講，什么意思？范秋生有點納悶，他掛好檔，加了加油，啟動摩托車，朝青山鎮趕去。

二十多分鐘后，范秋生趕到了青山集鎮。根據地址，他找到了王雅妮的家。她家是一座小型別墅，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庭院里有個老婦人，正在翻曬東西。

范秋生招呼一聲，說：“請問，王雅妮是住這里嗎？”

老婦人警覺地打量了一下，說：“是的，你是？”

范秋生說：“我是王雅妮的班主任范老師，您是雅妮的奶奶吧？”

“是的，是的。”老婦人馬上熱情起來，又是搬凳子，又是泡茶，拿零食。

范秋生有種被尊重的感覺，他忙說：“您太客氣了，我來呢，是想和雅妮的爸爸媽媽交流下情況。”

“雅妮是不是淘氣了？他們兩個就是忙，忙著掙錢，忙著吵架，就是不忙孩子的教育。”老婦人一陣嘆氣，言語之中，似乎有對兒子兒媳的不滿。

因為是雅妮的奶奶，范秋生不好多說，免得急了老人，他故作輕松，說：“您不要多想，雅妮總體來說還算不錯。您轉告一下雅妮爸爸媽媽，方便的話到學校來一下，家校合作，有利于雅妮的健康發展。”

老婦人說：“雅妮的爸爸媽媽平時住在城里，很少來這里。不過，我會轉告他們的。”

正聊著，范秋生感覺有短信進來，便掏出手機，打開短信：幾天下午三點在小會議室召開全體行政組成員會，內容重要，請務缺席。校行政辦

每次看到這樣的開會短信，范秋生的頭皮就發麻。因為，周日是他難得的周休日子，余義進總喜歡這天下午開行政會，晚上開教職工會。為了趕會，吃完中飯，他就得動身去東站，搭乘公交車去學校。這么一折騰，一天的休息日就變成了半天。

還好，今天沒在縣城，范秋生沒那么焦慮。搞完家訪，他在集鎮上吃了個快餐，從從容容趕回學校。二點五十分，范秋生精神飽滿地進了綜合樓小會議室。

先到的校行政組成員正在吞云吐霧，高談闊論。見范秋生來，他們都說縣模擬考試考得好，要他請客。

這次縣模考，是最后一次全縣統一命題統一閱卷的模擬考試。這次模考中，八中一本、二本模擬上線人數都超過了縣局下達的指標。其中，還沒包括小專業生。也就是說，今年八中的高考肯定是勝券在握。

“好，我雙倍請客！”范秋生掏出一包煙，每人敬了兩根煙。

“咳，咳！”隨著幾聲咳嗽，余義進挺著將軍肚進來了。辦公桌是橢圓型的，靠門的一側為北側，按北為尊的規矩，辦公桌靠門的中心位置自然是校長的，他的兩旁的位子分別是校級領導的了。

科室主任級別的坐南側，三個年級主任（其實應該叫年級組長）坐南側的最后三個位子。每年的第一次行政組會，辦公室主任就會請示校長，把誰坐哪兒的位置定好，免得出現混亂。

對面還空著一個座位，余義進知道是誰，心里頭罵了句：“又是這個家伙遲到！”已經是3點10分，他不想等了，說：“同志們，今天這個會很……”

“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一個人叼著煙，大大咧咧地在余義進對面坐下。這個人叫戴彬，是學校后勤主任。

自己的發言被打斷，余義進不好發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繼續下文：“四月模考考得不錯，一本、二本模擬上線人數都超過縣局定的指標。昨天，魏局在會上表揚了我校。在這里，我得肯定高三年級范主任，他的工作很務實，很有效果。不象有的同志，明里支持，暗地里拆臺……”

范秋生心頭發笑，余校長這樣說是有所指的，肯定會有人出來唱反調。果然，他的話音沒落，戴彬就出來發話了：“校長，您明察秋毫，看什么事情洞若觀火，要公開點名批評這樣的同志，防止他下次繼續犯錯誤。”

有戲看了！大伙心頭直樂，等著看太極拳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