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真的嚇傻了。雖然安安穩穩在這個朝代,在這個宮里生子,晉封,原以為影視劇中的情節不會出現,但現在一條生命就在我眼前消逝……
第一反應,真的是想吐。
“娘娘,皇上那邊,臣會如實回稟。”謝晉行禮后退下,身邊的下人按照醫館的規矩抬走了流意,側殿打掃的宮人們久久沒有散去,各種猜測涌向我的耳朵。
不能慌,整個蘋菁宮都靠著我,我不能慌。
“娘娘。”青鶯先是眼前一愣,不過迅速恢復了冷靜,畢竟是她手里帶著的丫頭,我看到她眼角的淚,“你放心,本宮會查個水落石出,給流意一個交代。”
眾人散去,一個身影也跟著消失了。
“朕聽聞婉卿宮中生事,立馬就過來了。”皇上見過了謝晉,忍者怒氣直接殺到了蘋菁宮,眼神凌厲,審視著殿里殿外一眾宮人。
“回皇上,醫館派人回過話了,說是食用了有毒之物,引得內里出血,具體何毒所致……”
“查,給朕徹查!”
沒過多久,小廚房整套的廚具,瓦罐一類都被扔進了藥湯蒸煮,殿內都傳來草藥香。我突然想起來清妍吃過的梨羹,雖沒有出事,但總是后怕,“鈴兒,你將公主吃過梨羹的食盒和羹勺都一并取過來。”
那是直接從青竹館送過來的,按道理不用牽扯王芳凝,但以防萬一。
“是。”
“回皇上,回娘娘,這梨羹并無問題。”
“可否請皇上替娘娘驗一驗公主的膳食。”王芳凝匆匆趕來,見著皇上盈盈一拜,她行著最規矩的禮,眼里滿是關切。
“驗!”
謝晉立即對膳食進行了萃取,一頓操作下來,結果令人唏噓,“娘娘對這東西,應該很是熟悉。”
泛著淡紫色的晶石粉末,在臨時盛著濃縮藥劑的茶盞中泛著光。
“回皇上,膳食是青竹館一并做了送往蘋菁宮的,公主們晚起,吃食不固定,所以羹和飯之類很多時候會分配給宮人,娘娘體恤,很久之前便這樣做了,滿宮上下都節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開支。”
青鶯腦子轉得快,已經交代完了。我轉念一想,公主的膳食,梨羹……
原來,該說慶幸兩位公主都吃飯不固定呢?還是說投毒者能力有限,只辨認的出主要的烹飪器具。
我下令讓青竹館的眾宮人,以及小廚房的下人們全部到蘋菁宮外候著,兩宮的嬤嬤都在仔細點認名單,濃郁的茶湯將一切器具燉煮,霎時間整個蘋菁宮充盈著藥湯香氣。皇帝見我已然穩住了局面,卿巧閣那邊大臣們又等著覲見,便拂袖離去了。
“本宮倒要看看,誰這么大膽子。”
其實……我心里也沒底。
腦子一頓轉,想遍所有看過的古裝劇請,照搬不了一點。
“青鶯,晚一點傳謝晉來一趟吧。”
“是,娘娘。”
頭疼,真頭疼啊!王芳凝那邊擔驚受怕,總覺得是自己管束不到位,點來點去青竹館總有一個宮女對不上,迅速派人來回了話,等著我下決定。
拔掉頭頂的簪子,稍微舒服了一些,此時青鶯匆忙進來。
“流意臨死前攥著這個。”青鶯將染血的帕子攤開,半片紫晶碎屑嵌在指甲縫里。
“青竹館小廚房的采買賬本有問題。”謝晉微微行禮,開口說道,銀針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每月初五采買的紫云英蜜,用量遠超宮規。且這蜜……”他停頓片刻,針尖挑起帕子上的碎屑,“與苗疆噬心蠱的飼養方法如出一轍。”
我指尖發顫,蘋菁宮西角門正對著青竹館后巷。古氏被禁足時,她的貼身宮女曾跪在雨中求見,袖中掉出的蜜餞正泛著這種紫。
“去小廚房。”我扶著青鶯的手起身,鬢邊珠翠撞得叮當響。王芳凝要跟上,被我抬手止住:“妹妹且在宮中歇息,本宮記得你佩戴的鐲子,與流意指甲里的……”
夜色中的青竹館蒸騰著藥香,謝晉舉著琉璃燈停在蒸籠前:“娘娘請看,這籠屜夾層。”暗紫色結晶在竹縫里若隱若現,與碎成齏粉的紫晶一般無二。掌事宮女突然尖叫著指向灶臺:“娘娘!”
我順著掌事宮女顫抖的手指望去,灶臺青磚縫隙里凝結著暗紫色血痂,形狀像極了苗疆祭壇上的咒文。謝晉突然用鑷子夾起半片指甲蓋大小的綢緞,青鶯在一旁看著,說道:“娘娘這料子,是尚衣局特供的流云錦,上月古氏宮里領走三匹。”
青鶯突然拽了拽我衣袖,示意看蒸籠底層。掀開竹篾的瞬間,邊緣凝結出大片紫晶粉末。我閉了閉眼,古氏被禁足那夜,她的宮女……
“去西偏殿。”我扶著青鶯的手,簪尖在掌心刺出血痕。王芳凝追出來時,我正站在古當年特地賞賜的合歡樹下,謝晉正用銀針試探樹根處的泥土,“回娘娘,土里埋著噬心蠱的蟲卵,最多三日就會孵化。”
青鶯突然驚呼著指向樹洞,里面塞著個褪色的香囊,與流意指甲里的紫晶碎屑如出一轍。我接過香囊的手突然頓住,內層繡著個扭曲的“古”字,針腳歪斜得像是故意為之。
“娘娘!”謝晉突然扯開西窗紗簾,窗欞上赫然刻著道苗疆咒文,正是古氏當年獻給太后的祝壽禮上的圖騰。他轉身時碰倒了案幾上的琉璃盞,滾出的蜜餞里嵌著半片紫晶,與流意臨死前攥著的那塊嚴絲合縫。
“去凌霄宮。”我攥著香囊的手青筋畢現,窗外突然閃過一抹黛色衣角。青鶯追出去時,只撿到支刻著合歡花的銀簪,簪頭沾著新鮮的紫晶粉末。
“娘娘,該用藥了。”婢女阿蕪捧著鎏金藥盞跪在拔步床前,垂首的瞬間,睫羽在眼下投出顫動的影。古氏望著藥盞中沉浮的紫晶碎屑,突然想起三年前在苗疆祭壇,那巫師往古氏腕間系上的咒文絲帶,也是這般幽光。
“阿蕪。”古氏撫過她手背猙獰的鞭痕,那是上月替古氏頂罪留下的,“你當真要行此險招?”
她忽然抬頭,眼里淬著苗疆特有的銀芒:“凌霄宮偏殿的那位都敢不敬主子,當年您協理六宮時,連皇后都要忌憚三分。”藥盞擱在青玉案上,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古氏攥緊絲被,指甲掐進掌心。自被降位后,阿蕪夜夜翻著苗疆傳來的密信,說北疆玉石商隊已經進入南疆地界。只需找機會在青竹館的小廚房添些……她當時這樣說,燭光映得耳垂的銀鈴鐺叮當作響,“青竹館向來對蘋菁宮那位示好……”
“可那是替身蠱!”古氏嘶啞著嗓子,想起苗疆巫師割開少女手腕取血的場景,“可她畢竟生下了皇子……”
“娘娘心軟了?”阿蕪突然冷笑,扯開衣領露出肩頭猙獰的蠱紋,“當年為替您固寵,奴婢吞下噬心蠱時,可沒見您掉過一滴淚。”她突然起身,黛色裙裾掃過藥盞,“寅時西角門當值的是新調來的宮女,婢子已備好青竹館的腰牌。”
夜色漫過凌霄宮破敗的琉璃瓦時,古氏聽見阿蕪房中的銅鏡墜地。她素來最寶貝那面照過苗疆圣女的銅鏡,此刻卻裂成八瓣,每瓣都映著她猙獰的笑。寅時的梆子剛敲過,她戴著面紗消失在月門。
“泠娘娘到!”宮人的聲音穿透窗紙時,古氏正對鏡描眉。銅鏡里映出眾人,謝晉舉著銀針逼近的身影,針尖還沾著灶臺的紫晶粉末,“苗疆的替身蠱,需以親族血脈為引……”
我突然想起某位宮女的裝扮,某位青竹館宮女的素色襦裙下,分明露出半截流云錦的裙邊。
是她!對上了!
銅鏡里謝晉的銀針泛著冷光,古氏描眉的手忽然就穩了。阿蕪昨夜寅時出的門,素色襦裙下翻出的流云錦裙邊,此刻正隨著梆子聲在記憶里晃動。
泠妃的步輦停在月門外,十二盞琉璃燈把凌霄宮的夜燙出個窟窿。古氏扶著阿蕪的手起身,她指尖的繭子刮過我腕間舊疤——那是三年前在苗疆祭壇,為求子嗣吞金蟾血留下的。
“流意指甲里的紫晶,謝醫官說與苗疆噬心蠱同源。”泠妃的聲音裹著檀香,卻遮不住眼底的青黑。古氏低頭看見她裙裾上的合歡花繡樣,忽然想起昨夜阿蕪剪碎的那方帕子。
“泠娘娘何出此言?”古氏膝行兩步,鬢邊珠翠撞得叮當響,“那紫晶原是嬪妾宮中陳設,上月被阿蕪失手打碎……”話音未落,阿蕪突然撲過來,額角磕在青磚上綻出血花:“是奴婢私自與苗疆來信!與主子無關!”
謝晉突然用鑷子夾起阿蕪發間的銀簪,簪頭刻著合歡花紋。“浣衣局上月報失的宮牌,刻的正是這個紋樣。”他轉向古氏,“您可知道,替身蠱需以親族血脈為引?”
阿蕪突然笑起來,染血的銀簪對準自己咽喉:“苗疆圣女是我親姐,她的血養的蠱,自然與我血脈相連。”她忽然轉頭看著古氏,眼里淬著當年在祭壇見過的銀芒,“我要的只是泠妃子嗣的命,蘋菁宮混不進去,青竹館正好,而流意,不過是替死鬼。”
我踉蹌著抓住青鶯衣袖,鬢邊珠翠簌簌掉落。我望著古氏煞白的臉,想起初次面見古氏,也是這般月色。
“傳旨吧。”我的聲音突然尖利,“古氏指使宮女殘害皇嗣,即日起……”
阿蕪突然將銀簪刺入咽喉,血濺在衣裙上。古氏望著她倒地時抓向自己的手,忽然想起昨夜她剪碎帕子時說的話:“主子別怕,苗疆的咒文里寫著,您的命格還沒完。”
夜靜了,殿內燈火不滅,沒人說話,也沒人敢說話。
“婉卿受驚了,朕都聽說了。”他單手輕輕撫上我的背,也沒再說話,待確認公主和皇子安然無恙后,青竹館的一眾宮人全部被換下,蘋菁宮能近我身的宮女又回到青鶯和鈴兒了。
“皇上,北疆和南疆,一定要查。”我堅定的看著他,不再顧及后宮不得議政的規矩,淚光晃在整個眼眶里,眼前的人都模糊了,他輕輕撫上我的臉。
“朕從賢妃那邊已聽聞一些,如今婉卿也這樣講,是朕疏忽了。”
皖樺宮?又是她。
我倚在他的懷里,鼻間充盈著木香,好瞌睡……
“朕答應你。”
我腦海中編纂許久的計劃,終于有機會串起北疆,古氏,還有……賢妃。
夜深了,我突然想到負傷的郡王,他不是還在西南養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