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樂朗把玻璃碎片交到李安一手中后，站起身來，李安一也跟著站起身。

可李安一一站起來就是一陣頭暈目眩。

程樂朗看著李安一不穩的身體，連忙扶住李安一，小聲問：“真的沒事？”

李安一迷糊地搖著頭。

“不要死撐著。還記得那時候你高一軍訓嗎？站在太陽下曬的要昏過去了，還死撐著。”程樂朗說，“你把玻璃碎片處理好后，這里的工作先請假，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能請假了，”李安一說，“領班剛剛把我辭了。”

“那正好，我們去醫院看看。”

“我不用去醫院的，沒什么的。”李安一一聽到去醫院就忙著推脫。

“你不是這么大人了，還怕醫生或者怕打針吧？”

“才不是，”李安一，“我先去把玻璃扔了。”

“好。”

李安一走后，剛剛那位襯衫臟了的男人站了起來，搭著程樂朗的肩膀：“小子，老實交代，那誰啊？”

“一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普通朋友？好朋友？還是女朋友啊？”男人拍了拍程樂朗的肩膀。

程樂朗望著李安一離開的背影，笑了。

男人看到程樂朗笑了，頓時明白了，點著頭說：“這朋友，不簡單哪！能讓你看著她笑。佩服佩服！”

程樂朗沒有接話，只是冷冷地看了旁邊的男人一眼。

“不過我現在松了口氣了。”男人接著說。

“怎么說？”

“你以前一直對女生都不冷不熱的，我多怕你是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啊。”

“少來，我對男人也不冷不熱。”

“那倒也是。你對誰都不冷不熱。本來我還擔心你打光棍一輩子呢！”

“一個單身的30歲男人，還說我。”

“臭小子，我28！28！沒30！說多少次了。”

說著說著，程樂朗看到李安一從后廚出后徑直往餐廳大門走。

“誒，弟妹怎么走了？”男人也看到了往大門走的李安一，問程樂朗。

“我先走了，你們好好吃。”

程樂朗趕忙隨著李安一，走出餐廳門。

一出門，涼風就迎面吹來。

餐廳里的火鍋熱氣和餐廳外的寒意的無縫切換，讓李安一措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安一。”程樂朗在后面叫道。

“樂朗？”李安一回頭，看著程樂朗從餐廳里面跑出來了，“你怎么出來了？”

“我才要問你呢，怎么不找我先自己出來了？”

李安一面對程樂朗的問題，支支吾吾地說：“你那么多同事在，我這樣，不太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程樂朗直接伸手摸向了李安一的額頭，“好像是有點發燒了。你剛抓我的手的時候，我就覺著你的手又點燙。”

程樂朗抓著李安一的肩膀，把李安一推向停車的位置，邊走邊說：“走，我們去醫院。”

“沒事的，就一點點低燒。”李安一摸摸自己的額頭，“不用去醫院。”

“你怎么總是什么都自己扛著呢！”程樂朗面對生病了還倔強的李安一，有些生氣了，說話的聲音大了些。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李安一掙脫了程樂朗抓著自己肩膀的手，轉過身去，大聲說著。

“樂朗，”李安一叫著程樂朗的名字時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也不想這樣。我多想和其他同學一樣或者無憂無慮輕松自在的大學生活。可是，我的生活不允許我這樣任性！”

被家里的經濟壓力壓的透不過氣的李安一，同時又遭遇了失去工作的困境。在昏沉的腦子和疲憊的身子交叉作用下，壓抑的情緒一點就爆了！

“安一……”程樂朗向李安一走向前去了一步，可李安一卻往后推了一步。

“我不像你們有著家庭的支撐，不像你們可以在餐桌上談笑風生。”李安一自己用手抹掉了臉上的淚珠，“辛辛苦苦，省吃儉用省下的錢，我媽說借就借了。”

“人家都說，母親對孩子的愛是無私的。或者你母親是遇到了什么難處。”程樂朗在一旁安慰著李安一。

“難處？她有什么難處？離開的這些年，全靠外婆的接濟。”說到這里，李安一的眼淚比之前落得還兇，“你知道嗎？我外婆，70歲的人了，還要在別人家做打掃工作。別人的老人生活，在外是游山玩水，在家時保姆服侍，安享晚年。我外婆呢？卻要去給別人做保姆，就為了我媽，這個不爭氣的女兒！”

現在的李安一就像一只受了驚嚇而張牙舞爪的小獸。她用盡全身力量去把自己裝飾的窮兇極惡，也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罷了。

就像當初，因為李安一的離開而受傷的程樂朗，用沉默不語的冰冷性格把自己死死地包圍起來。也不過是對外界的一種反擊。

“安一，別說了，我們去醫院看病好不好？”

“樂朗，我原本想著我在這里兼職可以勉強賺得了生活費。可是現在我又被辭了。”李安一無奈地笑了笑，“醫院？我還哪敢上那兒去花錢。”

李安一擦干了臉上的淚珠，笑著轉身踉踉蹌蹌地走了。

程樂朗帶李安一去醫院看病，自然不會讓李安一花錢。不過，按現在看來，李安一肯定是不會同意程樂朗這樣做。

程樂朗李安一不想李安一有更大的心理負擔，對李安一說：“你不想去醫院也可以，這樣我家里有退燒藥感冒藥，你先去把藥吃了再走。”

李安一沒有搭理程樂朗，繼續走著。

“李安一！”程樂朗大聲叫道，“最普通的朋友都有關心你的權利吧？何況我們？”

“正因為我們不是最普通的朋友，我才覺得有壓力。”李安一說，“我怕，怕你會嫌棄我，嫌棄這樣狼狽不堪的我。”

“我不會。”程樂朗堅定地看著李安一的眼睛。

程樂朗知道，此時此刻說得再多，李安一也未必聽得進去。

李安一缺的是安全感，而一個簡單又堅定的回答才能讓眼前張牙舞爪的李安一放松下來，收起她那防衛的利刺。

“安一，我們回家吧。好不好？”程樂朗輕輕擦走了李安一眼角還沒有干透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