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茜在房間門外，聽到李安一在房間里失控地大聲問著，開門走了進來，對李安一說：“安一，安一，你聽媽媽說，媽媽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

“媽！”李安一哭著，她也想要堅強，她也想不哭，可是眼里的淚水卻剎不住車，從眼眶里一顆接著一顆地往外擠，“這么多年來，我什么事情都想要做到最好，不想讓你們操心。”

王雅茜看著李安一淚流不止的樣子，也有著說不出的心疼，給女人抹去了臉上的淚珠。

可是剛抹去，新的眼淚就又流了下來，怎么也止不住。

李安一把母親的手甩開，繼續說：“你和我爸離婚，我承受著孤獨的痛苦；你們再婚，我又承受著小心翼翼的痛苦；你再婚，你們不顧家，是我一直照顧著子揚。”

王雅茜面對李安一的訴說，只能哭著說“對不起”。

“為什么你們大人的錯事，要我來承擔！”李安一大聲問著王雅茜：“這一次呢？你超出自己的承擔范圍去借債，就要用我的未來來替你承擔嗎！”

王雅茜連忙說：“不是的，不會真的讓你輟學，只不過到了那邊再給你找新學校，重新入學而已。”

“那現在的學校呢？怎么辦？”李安一繼續追問著：“你請了三天假，三天假過后呢？”

“安一，不能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情，我怕別人會說出去。所以只能找個由頭給你請了三天假，多了學校會懷疑的。”

“難道三天過后學校就不懷疑？”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啊！”

“媽！不請假當曠課處理，這樣下去，不說明情況，那是要開除學籍的！開除學籍了，我還怎么重新入學啊！一樣是要輟學，是不是？”

“那也沒辦法啊！”

“沒辦法？”李安一反問王雅茜：“那您借高利貸的時候，有想過會落的今天的結果嗎！”

王雅茜面對李安一的責問，卻答不上來一句話。

李安一轉身，從自己的書包里拿出了手機。

王雅茜看到李安一要拿手機的動作，緊張地問：“你拿手機要干什么？”

李安一沒有理睬王雅茜的話，點開了通訊錄，想給莫申打電話，說明情況。

李安一不想三天后一直被記錄曠課，而后開除學籍，到那時候可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沒有了！

還有程樂朗和梁瑩瑩，也要告訴他們，免得讓他們擔心憑空消失的自己。

王雅茜見李安一不說話，便湊緊。

看到了李安一是在翻照了通訊錄，就一把搶過了李安一的手機。

“把手機還我！”

“你不能打電話告訴其他人。”

“這個電話我必須打。我要跟老師說，我不要被開除學籍。”李安一邊說邊搶著要拿回電話。

“安一！你這樣，萬一你老師說出去怎么辦？”

“我相信莫老師不會隨便拿出去說的。”

“就算莫老師是不會說，那萬一追債的人像威脅我一樣，威脅他那怎么辦？你說怎么辦！”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你現在反倒是問我這樣的問題。當初你怎么就沒有想過這些呢！”李安一看著王雅茜冷冷地笑了：“為什么你們大人總是那么自私？都只會想著自己，從來不念及別人。”

“安一，媽只是一時做錯了決定才這樣。媽以后不會了，不會了。”

李安一沒有理睬王雅茜，只想著怎么樣才能聯系到外面，就算她不能聯系到老師，她也想和程樂朗告別。

對了！格林！

李安一從書包里翻出了家門鑰匙，對擋在房間門口的王雅茜說：“我要出去。”

“我們在房間這里談，客廳怕被鄰居聽到了。”

“我不是要去客廳，我是要出去街上？”

“去街上干嘛？”王雅茜立刻警惕地把門給關上了，“聽媽的，呆在這里，看看還有什么要帶上的，你自己再收拾收拾。我們今天半夜就離開這里。”

聽到王雅茜說今晚就離開，李安一更急了。這說明，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和程樂朗告別了。

李安一和王雅茜推搡著，她只想出門去見一見程樂朗，或許，這一見，以后都不會再見到彼此了。

李安一的外婆在一旁看著這局面，也在一旁勸說著李安一：“安一啊，聽外婆一句勸。情況已經這么糟糕了，就要學會接受它，接受現實。呆在房間里是怕你出去，債主找上你，你有危險。你有什么三長兩短的，你叫外婆怎么辦？”

李安一的外婆說著說著也哭了。

李安一小時候放在外婆身邊養大，在她心里，外婆遠比父母親，外婆是李安一最最重要的人，也是李安一最最感激的人。

李安一的外婆哭著對李安一說：“你記得吧？外婆同你說過的。你外公去世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就是要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一定要看著你長大。你萬一有什么危險，你讓外婆百年后，在九泉之下怎么和你外公交待？”

李安一無法拒接外婆的請求，也無法辯駁外婆的話。外婆愛著她的心，她不忍心讓那顆心傷心難過。

“外婆從來沒有求你做過什么事情。這一次，就算你不為自己，不為父母，就當作為了外婆吧，乖乖在家，哪兒也不要去，好不好？”

李安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走回了房邊，然后坐在床上，掀開被子，把自己蓋上。

王雅茜看到這樣的情形，和李安一的外婆一起走出了房門。

李安一還是透過墻上的小窗戶看著外面布滿晚霞的天空。

好美的天空。

不過再怎么美，那都是外面的天空。

李安一的天空，或許，從今往后，都是灰色的。

從今往后，她的生活里將不會再有程樂朗這個人，也不再有慧中，也不再有這個城市了。

現在的程樂朗在做什么？在擔心我嗎？

三天后的他會是什么反應？知道我離開后的他又會是什么表情？面對我的不辭而別，他會生氣嗎？會怪我嗎？又會不會原諒我？

終究是我不辭而別，他生氣是應當的。

可是，如果，他不生氣呢？或者我的消失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呢？

畢竟，他還有這么多朋友，會在意我這一個嗎？

呵。

想這些有什么用？

或許再也沒有想見的一日了。

又或許，再見到的時候，可能早就忘記了我的名字。

又或許，他，已經不想與我相見了。

凌晨兩點。

行李已經全部裝上了雇來的小貨車上。

李安一看了眼那個熟悉的窗戶，打開車門，上了車。

就這樣，在這所城市熟睡的時候，李安一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程樂朗，再見了。

希望，這一別，不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