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兜里的手機連續振動起來，看這個架勢，應該是什么極其重要的事情。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接通了電話。手機的另一端是一個熟悉的聲音，我閉上眼睛，手在臉上狠狠地搓了幾下，接著，用溫和的語調問道：

“最近還好嗎？”我說。

“健康也好患病也罷，人的時間總是十分短暫的。誰也保不定在什么時候，由于什么緣故，就錯過機遇了。”

“先生您也在想這事兒？”

“盡管我也曾想過，但也不見得就選擇了放棄啊。”另一邊，先生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不是常有人回憶過往就后悔不已的嗎？自然而然地。由于非自然的事件。”

“非自然的事件是指什么？”

“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錯過的人所采取的不都是一樣的嗎？”

“那么，有什么解決方針嗎？”

“我從未考慮過“方針”。被你這么一說，似乎也是啊。”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接著說道，“總之一句話，過得充實一點未免不是一件壞事。”

說到這里，那天我就回去了，先生也沒有說出聯系我的緣由。回去之后我也沒有因為之后的選擇而太過愁苦。先生所說的“過得充實一點”，當時確實給了我很深的印象，并在我的心頭留下痕跡。我想起了我的競選部長一事。此前也屢次猶豫，卻始終沒決定。可我現在覺得已經到了必須認真對待的時候了。

那年的六月底，待學生們全部離校后，各個部門的競選工作才剛開始。按規定，我必須在這七天之前完成這份任務。一日、二日、三日，當我屈指計算所剩下的時日之后，我才開始行動。至于其他同學，他們可是早就開始收集資料、積累人氣了，完全是一副叫人一看就知道忙得熱火朝天的模樣，唯獨我，連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我所擁有得只是過了最后期限就大干一場的決心。基于如此決心，我動起了真格來。在此之前，我憑空勾勒了一個宏達的計劃，后來，同其他人一樣，我焦頭爛額，為了省卻自己部分過于繁瑣的工作，決定請顧染和林成來杭州一趟，然后加上一個合理恰當的方式了事。

于是在競選期間我搬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名宿，名宿老板之前同我認識，因此沒多花一分錢。第三日，晚上九點整。

“近來大家都忙著收集資料。”我忽然想起部長曾經說過，立足于此靠的不僅僅是人氣，還有實力與如何證明實力。“我們似乎是忽略了什么重要點。”

“還有什么別的原因嗎？”

“也說不上是什么原因。以前，我總覺得在人面前是被指指點點是十分丟臉的，可近來覺得不懂的事情也沒什么可丟人現眼的，所以也就驗證了那句話。唉，一句話，證明實力。”

在這之后的幾個小時里，我就像一個走火入魔的神經病一樣，兩眼通紅地苦苦掙扎著。我從上一年畢業的同學那里打聽了有關推薦的證明，林成在網上發布了投票信息，顧染則是著手準備面試的文案。

“林成現在怎么樣？”

“已經完成了。”我的眼睛飄向電腦屏幕，投票人數正不斷上升，幾乎快突破學校的總人數了。“到時候，這邊會有一個推薦證明，我黑了好多閱覽過你們學校官網的人的電腦，推薦語也寫了好多。記得到時候請客吃飯。”

聽了這話，我稍微放心了一點。自己這邊也一切順利，不過，其中有一個說是到了最后一天，特意雇了車趕到學校，才好歹趕上的。還有一個人比規定的五點晚了十五分鐘差點被人拒之門外，多虧門口大爺心慈手軟，才破例給收了下來。

翌日。我坐在書桌前靜靜地看著天空，直到精疲力盡為止。過了好一會兒，我一頭鉆進昏暗的書房里，在高大的書架間尋尋覓覓，就跟古董商在淘寶似的，將目光在那些書籍的滾燙文字上掃來掃去。

這時，顧染大喊一聲。

“白一龍，你這么想的？”

“我所想的一切都已經實現了。”我并沒什么驚奇的想法。

夏至，隨著荷花的悄然綻放，梅雨也朝著風向南方襲來。耳畔不時傳來議論紛紛的對話。正當我糾結于我、周玥辰與姚葉語之間的去留之時，我想起了章罩泉。

章罩泉看到我這么開心，問：“競選你有把握了？好啊。”

“當然不是。不過，多虧了你啊，總是想清楚了。接下來可就好辦多了。”我說。

事實上我當時的心情無比暢快，確實是以為這些日子里猶豫該做的事情都已了解，今后可以理直氣壯、趾高氣昂地盡情玩耍了。我對自己所做的決定無比自信，也感到十分滿意。故而我在章罩泉面前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地講述著我的計劃。他那天情緒高漲、興奮異常，所以無論我提出怎樣的要求，他也不厭其煩地同我一起。

“章罩泉，我們去哪兒散散步吧。到了外邊，心里的基石一定會落下的。”

“去哪兒？”

對我來說，去哪兒都無所謂，只想帶著他去郊外走走。

一個小時后，我們已經如愿以償地離開了城市，來到了一個說不上是鄉村還是小鎮的極其幽靜的所在，漫無目的閑逛著。他從路旁的樹上揪了一片柔軟的嫩葉，將其卷成一個哨子吹了起來。據說他這手是跟一個來自臺州的同學學的，已經吹得很熟練了。他得意洋洋的吹個不停，我卻看也不看的自顧自往前走。

不一會兒，一條小路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該路通往略高處上一座大宅子。那宅子暴露在陽光之下，顯得有些孤寂。房屋前就是湖畔，湖中還生長著幾棵高矮不等的樹木。我望著這個緩坡狀的入口，說道：

“進去看看？”

章罩泉馬上應聲答道：“是個園子吧。”

在花木中繞了一個彎，再往里走，左手邊出現了一座房子。房屋有些破舊，屋里空蕩蕩的不見人影，只有屋檐下一口大缸的金魚在悠哉悠哉的游動著。

“真幽靜啊。我們這么闖擅自闖入，不要緊嗎？”

“不要緊吧。”

我們兩人繼續往里走，可還是看不到一個人。

“你跟我說說你這所謂‘計劃’這件事。”他說。

這個園子的旁邊有一條就長凳。我們倆坐在上面一邊靜靜地享受空氣的清新感，一邊抽起了香煙。我要望著一碧如洗的藍天，心里卻包裹其中的大自然。

“我說，你是怎么想的？”

“想聽聽你的意見。”

“以往你總跟我說起這件事，但只有一點我要確認。”

我對章罩泉這種人談不上信任，也不是不能信任。但是出于自身原因，由于我不能直截了當的當選，故而在焦急之際想起了這個人。此后，我的心頭也老有這么個疑問，始終揮之不去。現在，心里活躍的心思又偶然觸碰到了這個問題。

“我對你來說算什么？”我無比正兒八經地問道。

“這是個什么問題？”他問。

章罩泉平時不是個正經的人。家里條件又好，所以他并不會考慮這些問題。但要是論情商這一點，即便在我這個介入不深的外人看來也是顯而易見的。總而言之，章罩泉的回答至關重要。

他重重地“咳咳”一聲，緊接著用我從未聽過的語氣回答：“要說關系多少還是有點的，但絕比不上你。要是論工作效率，只有比過才知道。但我知道你問的不是這些。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你為什么不自己去當選？”

章罩泉直起身子，盤腿坐在長凳上。說完這句話后，他掐掉了手上的香煙。從上衣口袋的煙盒里又掏了兩根出來，其中一支遞給了我。

“太麻煩的事，我并不想去做。”我說。

“好吧，請別見怪。扯回之前的話題。怎么說呢！同學、朋友還是兄弟，不過，我覺得搭檔最合適不過了。”

章罩泉這話一半像是對我說的，一半像是對自己說的。我想，自己的沒有看錯人，也就不作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