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下起的下雨,下不停的雨,為夏日最后的天空繪出鮮明的色彩。我想著路國生所講的。無法忍受他的懦弱,他也看出我對他的不以為然。
“你我都清楚他過的是什么日子。”他聲音顫抖地說。
“這是你的事。”我說。
“如果這事讓你遇上了,你會怎么做?”他問。
“我還從沒見到過有誰像你這樣沒有自尊心。”
路國生一點沒有生我氣的樣子。他可能猜到了。
“我想贖罪超過了一切。如果在愛情這事上考慮起自尊了,當她被人拋棄,而她也不能原諒他。如果你也是這樣,這種事誰還會認為很自然?”
“我承認你說的話很合邏輯,”我笑了,“大多數男人的確會這么想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后他說的我知道是壓在他心里的話。
“我真不該這么沒耐性。我該多等些日子,那樣也許就會好點,也許就有機會了吧。啊,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我聳聳肩,什么也沒說。我對路國生一點也不同情,但我知道,如果將這可憐人的話沒有變成現實,或許我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我。愛的主要內容就是包容,而我恰恰最沒有的就是這個,殘缺不全的月亮早已失去了光芒。
回去過后,我就一直躺在沙發上,一整夜沒睡好,翻來覆去地思索這個可憐的人的故事。
路國生的故事我很容易理解,我認為他做出那種事來只不過是屈服于金錢的誘惑。或許金錢在每個人心中的分量都是不一樣的,它充滿了誘惑,許多人在追逐財富的過程中便被迷了心智。一些人忘了金錢以外的東西,他會放下一切人該有的東西,成為一只野獸,沒有感情也沒有生命。我深深喟嘆:最后一起都化為塵土隨風飄揚去了。這其實是一種可以讓任何人產生的被動感情,正像藤蔓附在隨便哪棵樹上。可是我們依舊不完美,還是未成品。
豐富的物質生活能帶來滿足感、榮譽感以及他人的認可;女人們秉性善良、喜愛虛榮,認為這種感情一樣富裕精神價值。但在沖動的金錢面前,這種感情毫無防衛能力。
第二天,先生還是沒有回來,但我估計先生一時半會也不會出現。先生的內可能希望白一龍和顧染并不知道他的過往,但事實很殘酷,先生一些零碎故事已經擺在眼前等著他取走。
當晚。我建議讓我在回住所的必經之路上徘徊,當見到先生經過時,就站在對街的墻角。這樣的話,即便是待在客廳的顧染也能看見先生回來的信號。
“這樣下去一點用也沒有,”他說,“依我看,你更應該做的是揍他一頓,他反而能清醒一些。”
我勸顧染別搞笑了,這種樣子顯得很讓旁人生氣。
“我先出去了,他要是沒在街上出現,我會通知你的。”
對此顧染也只能點點頭。
但當我打開房門那一刻時,卻看見先生就站在門前。先生同我眼神交匯在一起,似乎有意識互相逃避。
“這兩天你跑到哪去了?”我問他“還以為你到外地去了。”
“沒有,”先生直截了當地說,“我沒到外地去。”
“那為什么昨天沒回到這兒來?”
先生這時伸出手舉著一袋酒。不知道為什么,我本以為他的樣子一定狼狽不堪,但他仍然是老樣子;穿的是件新的大風衣,內襯卻沒有換過,眼里多了一絲憂慮和煩惱,這和平時的先生簡直像是另一個人。
“來喝一杯吧。”先生微笑著說。
我不懂為什么當時我會沒回絕。我們兩一肚子悶氣地跟在他后面,走到沙發那。顧染取來了杯子并倒上威士忌。對這次的事情,我倆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完全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似的。而我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三人臉上的表情淡然,絲毫猜不透任何人的心思。先生從頭至尾也沒說話,不過他一直都這樣沉默寡言。我打量他的眼睛,希望捕捉到他從那泄露的某些內心的活動,也許是惶恐或者愧疚的神色,告訴我他正在組織語言。但他就像是戴著一副面具,你根本不可能看出任何來自他的內心情緒。
這次的事件讓我有些激動,引來很多隱晦信息。但我還是盡力把精神記集中在喝酒上,因為不勝酒力,但我也不能不喝,所以我每次拿起酒杯只抿一小口。有人認為酒精是麻醉劑的一種,只有喝酒后才能最真實的吐露真言。
喝完酒,先生終于開口了。
“聽說你見過路國生了?”
“你怎么會知道?”雖然我之前就猜到了,但還是忍不住一問。
“看見你同他站一起聊了很久。你干嘛不告訴我?”
先生情緒有些激動,兩手緊握在一起。
“準備看我笑話嗎?”先生牙關咬緊,用盡了力氣說。
“啊,”先生長嘆,“我只能把我所知道到說給你們聽,當然了,這些故事對你們無所謂,可對我太重要了。歸根結底......不過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問題。這件事與當前的問題并無多大關系,但我覺得這樣的說法反倒十分實用。正是我的這一秉性逐漸加重了我的煩惱和苦悶。
請讓我內心深處自然而平靜吧。總而言之,路國生所說的確正確,除了他所不知道的。
辭職之后,去就在家里消極度日。那時是互聯網時代的高峰期,遠比現在要能賺錢。在我認識的人中,就有人做這個,我順理成章的掙到了錢。不料自己對生活又一次失去了激情。生活陷入窘境,境界之中常常能夢見早已過世的奶奶。依稀記得她臨走前說的話。不過最后還是在朋友和家人的多方周旋、百般努力之下,這件事才總算解決了。此種幻想般的經歷聽起來一定存在笑點吧。其實我也覺得可笑。但人身上所具有的質樸本性,卻是當時的我所缺乏的。
我每月從父親那里收到的錢,就拿去消費在虛幻的地方。不過我并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因為,每個月除了固定的匯款之外,我還常向叔叔索要買裝備的錢,還有一些臨時費用。因此我完全可以隨心所欲、痛痛快快地花錢。
不諳世事的我,當時還遇上了父親大病,覺得自己的生活徹底完蛋了。我父親是個忠厚樸實之人,只知道小心翼翼地守著祖輩傳下來的家業。他的愛好,無非是品品茶之類的。因為沒必要與世相爭,所以不行。比起豪放、闊達的叔叔一家簡直相提并論。父親常常夸贊叔叔有出息,說他比自己能干很多。我父親如此信任、夸贊的叔叔,原本已經成為我引以為傲的親人。而在我父親大病之后,就不在是引以為傲的事了。因此,我尋找朋友開始正常打理生活的一切,在此期間工作也如愿以償的找到了。
那時,弟弟認識一位中學女老師,跟多個培訓班有業務往來。就這樣,我脫離了窘境,比起每個月拿家里的錢去充游戲要自律得多。我是打算將自己的過去,不論善惡都和盤托出。不過你們要明白,我可不是為了自娛自樂說給你們聽的,請將我僅對你們公開的秘密,全部藏在心里吧。”
如果當時我顯出不耐煩,或者不夠嚴肅,我承認自己很不像話。
“我的真實身份?”先生問我們。
我看到先生垂下了眼皮。先生這句問句讓我聽的十分傷感。先生現在已經意識到了我們對自己冷漠到極點。
“我早就知道了,”我們同時脫口而出,“你的真實身份......”
先生抱住頭,呢喃著什么。同時白一龍和顧染再次開口。
“是位好人。”
歸根結底,現在還沒有跡象說明先生的生活過得不幸福。據我所知,他已經步入正軌了。如果靈魂可以出竅的話,不論付出什么代價我也得試一次;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那天晚上看見先生的苦悶與不安。
當晚十點左右,夜色再次下起了下雨,又有什么關系呢?我們為了尋找存在的證明,每天都在拼盡全力,在這個美好世界里。如果歡笑是為了守護昨天的自己,那即便是下雨也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