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謹行的臉色一沉，陳悠然就急忙放下指著陳謹行的手，似乎力氣太大，在凳沿磕了一下，輕呼一聲舉起手在嘴邊吹了吹。

羅沉星知道自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哼笑一聲倚著椅背，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幾下：“那你自己是什么？”

這下算是問住了，陳悠然滿臉單純地睜大眼睛看著羅沉星，又輕輕偏頭，像是在思索什么了不得問題，過了一會兒：“貓，喵——”

另外二人哭笑不得，陳謹行躬身行禮道：“見過羅大人，這是林西，在錦衣衛做事，今日言行不慎得罪了羅大人還請大人海涵。”

“海涵海涵。”羅沉星又恢復到了散漫的模樣：“不用在意，我就是逗這孩子玩玩，誰知才喝了一盅就醉了。”

陳悠然趴在桌上重重呼吸著，他不知道這酒后勁這么大，所以是真的有些醉了，但他始終在心底給自己留了一絲清醒，生怕自己再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

“茲事體大，事必躬親。這算是你任職以來要的第一個任務，反應要快，萬事小心。”羅沉星難得認真了一下，又從趴在桌上的少年左手中扣出自己的酒盅，收拾一下端著托盤下樓了，連牛肉都沒給少年留下一片。

“是，大人。”陳謹行應聲。

陳悠然趴在桌上不知道羅沉星為什么要提醒兄長這么一句，想著想著，便真的睡著了。

外出找旗吉的人灰溜溜回來了，又得知陳謹行來過也算放心了些，陳悠然坐在圓凳上終究是不舒服的，好在樓下的人也是有眼色的，找了一張涼席又哄又扶算是將少年安置在了地上。

晌午旗吉剛踏入藏書閣臉色就沉了，負責看護少年的二人見狀急忙行禮解釋了半天之后也不見旗吉臉色好轉，只見人匆匆上了樓又探了脈，抬眼看向欽天監的方向眸色深沉，片刻后才輕輕坐在地上，又將手里的東西整齊擺好才敲了敲陳悠然耳邊的席子：“醒來。”

剛喝完酒，又帶來葡萄酒，陳悠然慢慢起身不耐道：“我今日進宮就是來喝酒了。”

一個多時辰睡得陳悠然腰酸背疼，對這皇宮再是半點好感都不見。

旗吉臉色不太好看，看著陳悠然慢慢整理好衣服坐在他面前才開口說道：“不出你所言，可能我真的要站隊了。”

陳悠然伸到盤子邊的手停了一下，收回來盯著旗吉：“旗吉大人可有打算？”

“你不用再替臨溪樓考慮我了，這一次來的使臣早已跟人搭上線。”旗吉自顧自倒了杯紅色的葡萄酒飲了，想了想：“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根據我的情報，樓蘭使臣帶著蠱師遞了牌子定了臨溪樓的盤，而定盤的人是都城首富萬景福，他們近幾日說不定會見面。所以我推測，這萬景福跟你們林西樓身后的主人脫不了干系。”

陳悠然一愣：“萬景福？”

“你是臨溪樓的主人，可見過這號人物？”旗吉反問。

陳悠然搖搖頭，好像又想到什么準備溜走的線索，急忙抬手攔住要說話的旗吉，將身子側倒另一邊開始思考。萬景福，這是都城首富，韋嘉木當初替韋家談下一筆大生意，這筆生意好像就是姓萬…

韋家的生意近年發展極快，若是沒有一個強大的后盾怎么能這么快。他陳家的生意一直做得小心翼翼遵規守矩且背后還有強力靠山可還是一步一個腳印。

所以，如果萬景福和臨溪樓脫不了干系，韋家的后臺又一直是萬景福，韋嘉木又與胡光遠有合作，那這個代表了…

胡光遠，韋嘉木都跟臨溪樓脫不了干系？

胡光遠，韋嘉木都跟詹江脫不了干系？

所以在洛陽的時候，韋嘉木在樓下恭恭敬敬跟他行禮，即便他毫無回應，韋嘉木也沒有表示出半點不喜？

陳悠然的目光忽然幽深起來，覺得這命運似乎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旗吉見陳悠然轉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眼見少年眼睛里的震驚和冷嘲就要消失，旗吉急忙問：“想到什么了？”

“嗯。”陳悠然點點頭：“我想了想，旗吉大人若是站隊就跟陳將軍站在一起吧，畢竟他打過仗，到時候即便有人要害旗吉大人，陳將軍的戰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旗吉捏了一片手里的牛肉干往陳悠然嘴巴里送，少年愣了一下往后躲了一寸：“剛剛欽天監的那位羅沉星大人來過了，他就帶了不少牛肉過來，你要是有許多便給我包幾份，我給家里的大人帶幾份過去。”

“還要上東西了。”旗吉瞪一眼陳悠然：“我若真跟陳謹行站在一起，那可真是危機重重啊…”

“并不。”陳悠然自己捏了一小片牛肉：“你是樓蘭來的蠱師，這些年不斷發展到現在人脈，你和皇上的關系是極好的，而且不少重臣都受你恩惠，這就是另一個蠱師比不得的地方。再說了，陳家現在危難，但皇上始終沒有下令去動陳信厚大人，從小到大的這等教導之情還是存在的，加上陶修永大人又常伴皇上左右，天時地利人和，你要是跟陳家站在一起，那皇上想聽什么不想聽什么還不是有你們來決定的？那人即便再有本事，皇上不信任他這就是最基礎也是最大的問題。”

旗吉看著陳悠然贊賞地點點頭：“豐文彥他們說得沒錯，你看問題的角度果然刁鉆。只是你整日將陳家小公子的事情放在眼前，幾乎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看到的終究還是片面的，這都城中的關系都是錯綜復雜的，你不能總順著一道路口往前看，昨夜你說我與百官交好卻不輕易選擇隊伍，其實這本身就是一個現狀，各家交好雖累卻是孑然一身的最好選擇，當我要選擇跟著誰的時候那只能說明我是走投無路了，你我都很像，從小就沒有涉世的概念，那若是世家子弟，他即便不愿意選擇隊伍，也會受家族所牽制而被迫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