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然頓了頓，朝人作揖回道：“林西行事優柔寡斷，耽誤了旗吉大人的計劃。在民宅外與旗吉大人玩笑此為錯一，前去洛陽城東邊查看饑民，林西見衙役欺打饑民心有不忍便要動手與之理論，卻忘了我與旗吉大人勢單力薄，此為錯二；逃離途中跳入一民宅后園，家犬大吠引來衙役，林西阻攔旗吉大人殺狗的動作，導致旗吉大人差點暴露，此為錯三。”

屋子三人的視線同時看向陳悠然時他兀自覺得緊張，心里暗自祈禱幸好溫露不在房中，否則真要羞死人了。

豐文彥眉眼彎著，看旗吉這般難為一個孩子都替人覺得委屈，好在他剛剛將這孩子想到有關設卡施粥的辦法跟將軍說過了，功過相抵，也該無礙。

旗吉一副滿意的樣子：“知道錯了嗎？”

“林西知道了。”陳悠然抬頭看向旗吉，小心翼翼點了點頭，又悄悄抬頭看向陳謹行的方向。

“人之常情，即便有錯處也情有可原。”陳謹行淡淡說了一句：“不過做事要有章法，沒看清形勢的莽撞就是無知了。”

“林西受教。”陳悠然朝人躬身行了禮表示知道了，再看向旗吉的時候就有些竊喜了。他是了解兄長的，在他們家像是這種事情頂多就是提點一下，即便陳謹行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也還是知道感同身受的。再加上他是林西，不是陳悠然。

只是陳謹行忽然話鋒一轉：“不過，我聽說你昨晚在對面住，晚膳時樓里的主人給你準備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陳悠然心中竊喜還未結束，聽完陳謹行的話之后他耳朵里像是被堵上了東西一樣，連帶腦子都開始嗡嗡直響。他似乎想說什么，但嘴巴囁嚅了一下也沒說出來，心跳強烈而快速，陳悠然只覺得自己額前一片潮濕，更別提背上已經不知不覺鋪過幾層冷汗，膝蓋一軟，陳悠然便輕聲跪了下來：“林西少不更事，以前從未來過這洛陽的樓里，她們第一次見我大概覺得新鮮這才不知利害準備了那些吃食，不過林西一口未動，以前在都城臨溪樓的時候林西也從未浪費過糧食，將軍，林西打小跟悠然公子相識，知您心懷天下，林西必然不敢亂來的。”

豐文彥不自覺皺了皺眉，林西平日里不算調皮，眉眼又十分好看，加上這孩子十分聰明自是讓人十分喜愛，所以看到這樣的林西只讓人忍不住心疼。豐文彥偏頭看了看依舊端坐的陳謹行，又瞧向兩鬢已經滾落汗珠的林西，輕輕嘆氣：“將軍。”

“你先起來。”陳謹行輕輕敲了敲桌子：“別學那些投機取巧的小聰明，花言巧語倒是娓娓動聽。”

陳悠然本來都準備起身了，可這么一聽陳謹行的話就有些不樂意了，他雖然用這林西的身份，但他本身還是陳悠然，兄長以前便說過他油嘴滑舌，這會兒倒是投機取巧都說出來了。

旗吉看著陳悠然一條腿都撐起來了，又重新跪了回去，笑了：“謹行，我就說，你看這小子，面兒上聽話，心底可是一點都不肯服輸。”

“起身！”陳謹行皺眉又說一次，表情有些難看，他本就疲憊至極，耐心早早便告了罄，右手一撐桌子便要起身。

陳悠然余光瞧見了陳謹行的動作，急忙起身站好，又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似是躲避。

豐文彥待陳悠然還是溫和的，走到沙盤前輕輕看著陳悠然：“早上給你的書該是看過了，現在要不要在沙盤上具體說說自己的構想？”

陳悠然默默搖頭：“我還沒有想好。”

豐文彥不難為少年，“那你剛剛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跟我談，是何事？”

陳悠然目光微微瞥至陳謹行的方向，沒說話。這人都到客棧了，他還能有什么十萬火急的話要說？所以又搖了搖頭。

陳謹行不墨跡：“此行去一趟開封，時間緊急尚未找到有用的線索，不過我舅舅同我說過，這次跟我來洛陽的這位布政使大人，黎世修，一向清廉，深得百姓信任，是個好官。而我查到，洛陽這位暴斃的知縣董思遠就是黎世修一手提拔的。”

“說不通吧。”旗吉搖頭道：“若河南布陣使真是清官，還一手提拔洛陽知縣董思遠，那我為什么會在洛陽知縣體內找到一只毒蠱呢，這明顯說明董思遠必定是被人操控的。”

豐文彥偶爾會抬頭看一眼陳悠然，見少年也在思考便有些欣慰。

“河南布陣使今年五十有余，最近事務操勞病后初遇，我去接他的時候黎世修的夫人還在因為病情與他爭吵，而在黎家做工的人都是老翁或老婦，我給他備了馬車，偏偏他要同我一起騎馬。所以我覺得這位黎世修大人，可信。”陳謹行說完微微握了握拳，又將拇指頂上眉心按了按，眼眶微紅，看樣子是將哈欠忍下去了。

“溫露也外出調查了這位洛陽知縣董思遠，風評不錯，一心為民。也不像是十惡不赦的貪官污吏。”豐文彥輕聲說道，看了看陳謹行：“將軍不如先小憩片刻，申時還要前去縣衙查探情況，我們人手不多，若真要在各大關卡布棚施粥，這不是幾個人就可以完成的任務。”

陳悠然聽到這話，雙眸登時一亮。

豐文彥很快就發現了，淺笑：“林西你說。”

陳悠然雖然有點生兄長的氣，可天下蒼生肯定馬虎不得：“我想到一個辦法，既不用花陳家的糧食，還能讓韋嘉木將貪墨款入數吐出來。”

“辦法有點不大氣，但勝在好用。胡光遠在都城便將糧食之事交予韋嘉木，那肯定是派人與韋嘉木合作，用朝廷賑災款買韋家的糧食。昨夜我見了韋嘉木與人一同在城東暴打饑民，只要他肯站出來表示自己就是與胡光遠對接的糧商，那我們便將計就計，把賑災的事情全數交給韋嘉木，找饑民中懂些學問的人出來共同計算每日所需糧食數量，再細細清算饑民數量，分糧多少，這樣饑民又出力還能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