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吉也不解釋，只是揮著手里的樹枝，細小卻尖銳的破風聲傳進陳悠然的耳朵里叫他不住地縮了縮身子。

在陳謹行面前，陳悠然已經習慣了做一個需要被保護的人，所以現在不論他是林西還是陳悠然，都有足夠的底氣來表現自己的弱小。

天色微暗，旗吉要帶著陳悠然一起吃晚膳，陳謹行卻當場拒絕：“第一天出來就不早早回去，他家里人會說的，晚膳還是回去吃。”

豐文彥一邊鎖上屋子的門一邊說道：“對的，今天早些回去，明天寅時過來。”

“寅時？！”陳悠然嘆道：“錦衣衛的兵也是寅時起床訓練嗎？”

“你的目標是錦衣衛的兵嗎？”陳謹行沉聲反問。

“哈哈。”旗吉站出來做了和事佬，搭著陳悠然的肩膀：“寅時就寅時，別那么兇，我去送送林西。”

陳悠然猜到旗吉有話跟他說，只是他沒想到短短的路程，走出錦衣衛，旗吉就說服了他。

“剛剛咱們討論的不過是洛陽一地，你知道未來有多少人要給陳謹行使絆子嗎？他若做得不好，百官參他毫無作為，他若做得好，做的事情再多些，便又會有人參他功高震主，陳家本來就如履薄冰，現在他又如臨深淵，一步一步都必須踩實才敢踏下去。你覺得他弟弟若是知道他兄長這般辛苦，九泉之下能安心嗎？”

不過是草草幾句話，陳悠然也是見識過旗吉說話的本事的，可就是不知道被哪句話燙了心，再不愿意聽旗吉言語，扭頭便匆匆離開了錦衣衛。

跟著鹿九走出朱雀大街正準備上馬車的時候，一個身影飛速從遠處跑來，鹿九欲攔被陳悠然阻止，胸前被輕輕撞了一下，陳悠然往后退了一小步，胸口就察覺到被人塞了東西。

進了馬車之后陳悠然便迫不及待將胸口的東西拿了出來，鹿九站在車前小聲問著：“主子，今天一整天都有人暗中攔著我，我根本沒辦法貼身護您。”

“嗯，旗吉大人跟我說了，他那院子有蠱蟲，就連進出都有專門的路線，還給我看了一種蠱蟲，看起來挺可怕的。”陳悠然慢悠悠說道，摩挲著手里精致的琉璃鏡，捏著其中一只鏡片將另一個鏡片朝左眼湊去。

“主子，聽聞那位旗吉大人嗜殺成性，為了您的安全您還是離他遠點。”鹿九語氣里稍微帶了些猶豫。

“嗯？怎么說？”陳悠然試了試琉璃鏡的感覺，沒覺得暈，只覺得熟悉。

“那位旗吉大人有些難掌控，聽說大主子為了招安花了不少精力，可這個人絲毫不動搖，還曾放話沒人能掌控他。”鹿九語氣似乎有些疑惑，接著說道：“不過這些年這位旗吉大人誰的面子也不給，卻還是活得很自在，可能的確有些本事。”

陳悠然始終沒將琉璃鏡放回去，而是細細觀賞著，希望能記住這個琉璃鏡上一厘一毫的細節，順口回到：“什么本事？”

鹿九安靜了片刻。

陳悠然將手里的鏡片放下幾分，目光看著車簾外面鹿九的身影，又重復了一句：“什么本事？”

“小主子。”鹿九的聲音似乎愈發無力：“旗吉可通過蠱蟲控制活人為他賣命，有傳聞說他集結了一幫很厲害的人保命，所以很多人都忌憚他。”

陳悠然知道，鹿九沒必要說謊騙他。所以直到臨溪樓，陳悠然都沒有再說一句，期間鹿九除了掀起車簾看了他一眼之外也沒再吭聲。

快到臨溪樓的時候陳悠然便停下思考，可能是對這里愈發熟悉了，所以每每臨近的時候，陳悠然心里總能產生一種特別的熟悉感。馬車順利駛入院內，陳悠然跳下馬車看到安嬤嬤依舊站在固定的地方等他回來，心里有些溫暖。

揚起笑臉朝安嬤嬤走去，陳悠然一派小公子的模樣：“安嬤嬤久等了，我這回來也沒個準時，您別天天等我啊。”

“等主子回來是老奴份內之事。”安嬤嬤幫陳悠然拍了拍肩膀的灰塵：“小主子外出不過一天老奴就覺得您黑瘦了不少。”

“那我的手都被鹿九抽了也不見您給我上藥。”陳悠然撒嬌。

“男子漢本就該被摔打摔打，但錦衣衛若有人欺負小主子，您回來可一定要告訴老奴。”安嬤嬤帶著陳悠然慢慢朝大堂走，嘴里還念叨說：“老奴給您準備了晚膳，今天累了，晚膳就清淡些，您吃過便早早歇下吧。”

“我想去希靈姐姐屋子里看一眼。”陳悠然指了指希靈屋子的方向。

“是想聽曲兒，還是說會兒話？”安嬤嬤細細問著：“小主子當與成禮公子在一起多坐坐，成禮公子知識淵博，琴音也悠揚清澈，小主子雖不撫琴，也該與成禮公子多坐坐，別老往姑娘們屋子里跑。”

“唉，好吧。”陳悠然無奈應聲。

吃過晚膳后，天氣悶熱了不少，烏云伴隨著漸暗的天氣都重重壓了下來，陳悠然站在樓上也有些喘不過氣，看著層層疊疊的烏云他心里總是有些不安，滿腦子都是旗吉跟他說的那些話，兵敗如山倒，陳家若是真有了頹然之勢那旁人知道肯定墻倒眾人推，偌大的陳家，難道真要兄長一人扛起？

陳悠然差點甩了自己一個巴掌，旗吉跟他說了一個下午，不過就是希望對待陳謹行能盡心盡力，而且旗吉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也真真將陳謹行當成朋友才花時間游說他，花那么多精力培養他，自己反倒是一個勁兒地懷疑什么。

“小主子，您在這兒站著做什么？”成禮站在門口，輕聲喚了一句。

“哦。”陳悠然回神，看了看天空：“就是不記得以前有沒有見過這么迫人的烏云，來勢洶洶的，挺嚇人。”

“小主子多慮了。”成禮溫聲說道：“外面悶熱，您先進來吧。”

成禮在陳悠然進門的時候順手接過對方手里食盒，輕輕嘆氣：“小主子最近飯量大了不少，練功的時候一定要用心些，這水果還是放一刻鐘的時間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