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莊翁環視一圈已經站著一排的小子，視線定在陸承賢身上：“是陸良遠家的小子救了你？”

莊翁是認識陸承賢的，這陸良遠就這么一個兒子，打小便是細心喂養著，嬌慣的很，比他養個姑娘都是費事，所以他平時里倒也經常跟陸良遠因為教子方式爭辯。

“不是。”陸承賢急忙朝后挪了一步，指了指站在嘴邊兒上的羅霜降：“是他。”

“在下羅霜降，見過莊大人。”羅霜降不卑不亢行禮，腦子里滿是林西提醒他要在眾位大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話。

“姓羅？我以前有一位友人，也姓羅。”莊翁也沒說謝，只是繼續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女兒身上：“我看你這傷倒養得不錯，也沒瘦。”

“女兒哪里會瘦。”莊盼晴嘟了嘟嘴，倒像是有些不高興似的：“這林西公子見我受傷，又是湯藥又是骨湯的給我喝了許多，我其實受傷也沒有多嚴重，倒是救下我的羅公子比我傷得還嚴重。”

陳悠然站在一排公子哥的后面，身影幾乎都被擋住了，按照禮節這本該如此，見了吏部尚書不行跪禮對林西這個身份來說就已經是莫大的寬容了，誰知莊盼晴又一次提了他。

“林西？”莊翁終于注意到了這個名字，問道：“誰是林西。”

前面一排人很快朝兩邊挪了幾步空出中間的位置來，陳悠然偏頭皺著五官低頭又朝人行禮：“在下林西，見過莊大人。”

“你就是那個想出渭水之策的小子？”莊翁慢慢悠悠說道。

屋子里的人一個一個看向陳悠然，陳悠然首先感覺到的便是羅霜降瞪來的視線，但現在回應更要緊，所以他只得躬身回應：“回莊大人，在下也只是碰巧在其他幾位將軍的點撥下想出的法子，您謬贊了。”

“既是你想出來的便不必謙虛，辦法很好。”莊翁稱贊道：“英雄不問出身，可有入朝為仕的打算？”

“莊大人折煞在下了！”陳悠然身子彎得更低了，滿是誠惶誠恐的語氣：“在下出身卑微，萬萬不能入朝的。近幾日莊小姐受傷十分思念您，在下便先不打攪您與莊小姐了。”

“罷了罷了。”莊翁抬手擺了擺，不再計較。

陳悠然最先退出屋子，站在門口顧不上陸承賢的稱贊，隨意回應幾句便跑下樓梯去追羅霜降的腳步，一邊解釋道：“我真的不知道誰會告訴莊翁大人啊…喂…羅公子不至于這般小氣吧，你說我總歸不能到處宣揚說這法子是我想出來的吧。”

“我與你多次談過對渭水之策的看法，你每次都只是聽聽便罷，怎么從不見你主動與我說起這法子是你想出來的，難道你還擔心我會將這消息泄露出去？”羅霜降甩了甩手臂，背著手站在門口臉上滿是怒氣質問道。

“哎哎哎，這話就不對了。”陳悠然朝人走得極近，生怕羅霜降忽然推開門把他關在門外，“你跟我談有關渭水之策的時候我只是極耐心地聽你說完，還說過我自己的看法，你手里有關的那本冊子都快被你翻爛了，連我都快把其中內容背下來了。”

“可這明明就是你想出來的，你卻半點不跟我透露！”羅霜降輕喝。

陳悠然扭頭看見梯口處正查看情況的小廝，朝人揮了揮手表示無事，又頓了頓平穩了情緒盯著羅霜降的眼神說道：“如果你現在不夠冷靜，那你可以先靜靜，我們一會兒再說。”

“不必說了。”羅霜降推門而入，只是轉身準備關門的時候瞧見門外的林西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要關門的手跟著就頓住了。

陳悠然見好就收，看羅霜降轉身進屋給他留門就樂了，挑著眉跟了進去，將門關上才解釋道：“我一個臨溪樓的出身，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順的，還跟一幫公子哥整日里廝混在一起，就算我不為了家里考慮我也得想一下自己的安全問題吧，皇宮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你兄長千叮嚀萬囑咐跟我說讓我別參加科考別做官的地方，現在若是百官都知道那是我想出的法子，想拿我開刀，你說我要是動了別人不該動的東西，被人暗殺，這算誰的？”

“你想的倒周全。”羅霜降冷哼一聲，倒了兩杯茶，一杯重重擱在茶桌對面。

這下，一直眉眼乖順的陳悠然才輕輕坐了下來，還像模像樣朝人作揖道：“多謝羅公子不殺之恩。”

“呵。”羅霜降看一眼陳悠然，又看了看放在書桌上的冊子，把想說的話就著杯中的茶水咽下去了。

晨起時天氣還微微有些涼意，快到中午時天氣就熱起來了。

陳悠然覺得還好，可羅霜降看起來就有些熱了。午時剛到，一身末暑暑氣的羅霜降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子。陶大人差人請過了，讓他們過了午時他們要去府衙一趟。陳悠然覺得沒什么，反而還三番五次跟羅霜降抱怨說肯定是陶修永將這治水之策告訴莊翁大人的。

羅霜降不理陳悠然，只顧自己手里捏著冊子，心煩意亂想著許多事情。

陳悠然窩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小憩，聽著頻繁不斷的腳步聲開口說道：“你不早就都做好準備了嗎？這一趟涼州行，你見了黎世修、宣得林，還見了莊翁大人，我們也算收獲頗豐，怎么到了陶修永這兒就這般緊張，你是上堂作證的，又不是讓你跟陶大人單獨見面…”

“你這個人自是不懂這種感覺的，我想準備得萬般周全再去見陶大人。可你明明有上佳的選擇卻偏偏不懂珍惜，暴殄天物！”羅霜降重重回應道。

陳悠然想了想，甕聲甕氣回應道：“你若是想等到萬般周全再去見陶修永大人的話，怕是你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沒有誰能做到萬般周全，陶修永也不行。”

草草用過了午飯，陳悠然抓緊時間睡了一覺便準備好了去府衙，這事情本來是與他沒關系，誰知派人送來的信里第一個名字就是林西，陳悠然內心雖然有些不情愿，卻只能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