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可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旗吉慢慢說道：“你一跳上墻頭，暗處就有無數弓箭對準你。”
陳悠然被拉扯著離開都督府的范圍，旗吉指著遠處的哨塔給陳悠然看：“五十步一哨塔，當你出現在都督府的范圍內，就已經有人看到你了。都督府守衛的訓練比你們臨溪樓的暗衛更強，所以別嘗試著進去。”
陳悠然被旗吉強行帶離，都督府內的大人卻是生氣得很，聽屬下匯報完情況之后重重拍了桌案：“做事這般拖沓！不等了，三日之內若再不來，便派暗探將人秘密捉來！”
“是！”
旗吉能冒險來這一趟陳悠然就心生感激了，他本就有些躊躇，父親同他說家里的書房有銘牌的時候他就猶豫，都督府是什么地方，是比錦衣衛北鎮撫司院兒里還可怕的地方，五軍都督可都是皇上極信任的人。
幾年前便有坊間傳聞，這東廠為何跟錦衣衛不合，而不是跟都督府不合，那時便有人說，這大明宮里的皇上是天子，都督府就像是宮外的侯爺，這錦衣衛跟東廠就是負責表演解悶的蛐蛐兒，天子跟都督府只需保證兩只蛐蛐兒性命無虞便可，剩下的便是看熱鬧罷了。
后來便再無人敢這樣說了，東廠手里的權力越來越大，像是再不將錦衣衛看在眼里了。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詹江才會讓林西入編錦衣衛，肆無忌憚。
不過，都督府內一直等著陳悠然上門的大人終究是沒等到人，因為第二天寅時未到，一幫小子們就已經在錦繡居前集合好了，一行六個人，每人一匹馬一些細軟。
鹿九的馬匹自備。
陳悠然他們所騎的馬都是高原長大的駿馬，腳程快，耐力好。但其實此次用處不大，若是跟著武山去涼州，那肯定是要跟著護送囚犯的大部隊，涼州炎熱，路上還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說不定騎著馬都是用散步的速度前進。
顯然陸承賢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只想著調出都城里品種最好的戰馬，可能會很有面子。
陳悠然踩著腳蹬翻身上馬，想著哥哥在關外的時候是不是身披戰甲，騎著戰馬統帥萬軍上陣殺敵。少年耳朵里若隱若現聽到兵器的碰撞、蕭瑟的風聲還有戰馬的嘶吼，甚至還有遙遠的擊鼓聲。兄弟同心，此時少年只覺得尾椎處傳來麻麻澀澀的感覺，順著脊柱直通天靈蓋。
出了城之后也沒跑太遠，就在幾里地以外的亭子等著，時辰尚早，即便是莊農也還未起床，但是都城中已經隱隱約約能聽到鐵索拖著地面的聲音了，陳悠然倚著柱子去看坐在石桌上說得風生水起的陸承賢。
他正在說兵部有一匹汗血寶馬，好看得很，周圍圍著的三人聽得如癡如醉，陳悠然甚至記不起來那三人的名字，也許是陸承賢對他們的態度就忽冷忽熱隨心所欲吧，所以陳悠然也沒有那個功夫。
羅霜降自愿在旁邊的山坡處看馬，陳悠然看得出來羅霜降喜歡這幾匹馬。而且羅霜降好像也習慣了做這樣的事情，每每無聊的時候他就會選擇做另外三人不愛做的事情，相比溜須拍馬聽不切實際的吹噓，還不如跟馬交流呢。
太陽冒頭了，不刺眼可直視，陳悠然盯著朝陽看了一小會兒之后整個天空都變成了太陽的橙紅色，閉上眼睛休息片刻，遠處傳來極低的鐵索摩擦的聲音，陳悠然順著聲音看過去。
同時看過去的還有羅霜降，他也聽到了鎖鏈的聲音，隨即走至高處眺望，隊伍出現在視線中，打頭陣的人騎著一匹馬，只一回頭便能瞧見身后的一長串隊伍，后面的囚犯大多都是青壯年的男人，腳上都統一帶著鐐銬，手上綁著繩子，繩子又穿孔系在一條長長的鐵鏈上，從遠處看就像是看一串果子一樣，左一個右一個。
長長的隊伍最后面也有一個人騎著大馬，其余隨行的人都是武山精挑細選出來后經過訓練的，護在隊伍兩側。
武山并不是無情的人，從這行軍腳程便看得出來，而且他在接受將軍這道指令的時候就聽人說了，押送犯人途中免不了有人劫囚，說不定還有人會逃跑，所以無需看重腳程是否快慢，一切以穩為主。
陸承賢早就等煩了，太陽升高了些，他們又站在高處，免不了要心浮氣躁，有道是“看山跑死馬”，陸承賢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沒見武山走近便急了，牽了自己的馬便朝長長的隊伍飛奔而去。
剩下一行人都在亭子里等候，也還挺安靜的，陳悠然瞧著那三人都站在亭子旁邊觀望著陸承賢，心里好奇，問一旁的羅霜降：“你說他們怎么不跟著去？”
“陸承賢虛榮心極強，你若是騎馬比他快，他便語氣陰損。所以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真是臭味相投呢。”羅霜降解釋一句，也不忘跟著嘲諷一句。
“過獎過獎。”陳悠然淺笑，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羅公子與小弟結識也是蛇鼠一窩？”
羅霜降默默將視線看向遠處的長隊，這些天他早就習慣林西的反唇回擊，平日里的才學在林西面前根本不作數，習慣了便也不會再氣急敗壞想與人論個高下。
武山一開始看見陸承賢有些吃驚和生氣，陸承賢是兵部尚書的獨子，而兵部尚書曾經明確說過對錦衣衛的公務表示配合，所以武山瞧見陸承賢也是又敬又氣。
誰知半里地走出去，又瞧見了林西。
林西、羅霜降跟另外三人騎著馬橫在路中間，倨傲又不可一世，武山遠遠瞧見了，策馬上前瞧著林西清亮的眼睛：“將軍可知道你出了城？”
“我是在錦衣衛當差，又不是賣給錦衣衛了。”陳悠然牽著韁繩繞了個圈跟武山并排：“再說我跟著陸承賢陸兄，有事他也會保我的。”
“荒唐。”武山皺眉：“涼州路遠，我們腳程可能很慢，你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