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安動了真格的，雖是修為有損可還是絲毫不遜于駱驊的，手下招式越發凌厲。

駱驊漸落下風，也不再拖拖拉拉，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駱驊借力向后猛撤一步拉開距離，左手捏訣大喝一聲，頓時劍影重重，沈寄安都看不見自己的清河在何方。

沈寄安凝神催動清河，卻感覺萬千利刃直沖自己而來，他閃身躲過，幾把劍擦著他而過卻沒有劃開任何口子。

沈寄安心里咯噔一聲，這些都是幌子，可人還沒站穩清河就破膛而過，鏘的一聲深深扎進墻壁里。

血溢到鐘幽晩的身上，甚至小半張臉都沾上了血跡，她微微瞠目，抬手就摸到了一片黏膩。

“師尊，你怎么樣？”

“別、動。”沈寄安擦去唇邊的血跡勉力道，轉頭冷然看著駱驊，“這是…萬乘歸宗，你居然…”

萬乘歸宗這種失傳數百年的禁術，本以為只有在書上才有寥寥記載，沒想到駱驊竟然有，逍遙…之前真是小看他們了。

“沈仙君不會又要斥責老夫吧，不過這可并非是老夫偷學的。”駱驊冷笑，他可沒說謊，這還真是他正大光明學來的，“這本來是準備用來破你仙身的，沒想到啊，你居然早就仙身已失，這萬乘歸宗倒是成了你送命的術法。”

“仙身已失是什么意思？師尊，他說的話什么意思？”沈寄安還沒有開口，鐘幽晩就著急的問，不停的摸索想要找到沈寄安。

沈寄安臉色慘白，硬撐著才沒有倒下去。

駱驊也不回答鐘幽晩，怪笑著問沈寄安：“這清河劍也是名劍，我很想問沈仙君一句，死在自己靈力催動的清河劍下的感覺如何？”

“呵。”沈寄安輕笑一聲，一口血又沒忍住，“駱驊，你可別太自信了，就算我撐不下去，你也未必能夠如愿。”

萬乘歸宗極耗靈力，駱驊修為算不得高，必然沒有足夠靈力，現在他支撐萬符陣就夠勉強了，也不擔心他有其他陰招了。

“師尊，你被清河傷了？你怎么會被清河傷了呢。”看不見讓鐘幽晩惶恐至極，她不知道沈寄安到底怎么樣了，傷在哪，傷的重不重，她通通不知道。

鐘幽晩終于摸到沈寄安，剛碰到他就趕緊拿開，生怕碰疼了他，沈寄安踉蹌了一下，整個身子沉重的就像大山一樣倒下，她慌亂的抱住他。

“師尊，你怎么樣，你是不是很疼…”鐘幽晩控制不住，淚水簌簌流下。

“我沒事，你哭什么哭，憨貨。”

這那里是沒事啊，年榮榮看得清楚的很，沈寄安的臉色毫無血色，白的像一張紙似的，那劍直接穿膛而過，刺了個前后通風。

“沈仙君真是嘴硬啊。”駱驊嘲諷，沈寄安這身子已經是強弩之末，僅靠著一身修為強撐著，不過被清河這種名劍破膛重傷，他還能撐多久。至于鐘幽晩，一個瞎眼妖孽更是構不成威脅，他一點都不擔心。

駱驊持劍不緊不慢的走過去，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舉劍刺過去，下一秒他臉色大變。

“沈寄安，你瘋了不成！”

“師尊，你在做什么？！”

兩人聲音同時響起，沈寄安拼盡全力撐起一個結界，任由駱驊劈砍，他輕輕吻上鐘幽晩額頭，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從沈寄安身上傳到鐘幽晩身上，縈繞不絕。

沈寄安居然將全身的靈力渡到鐘幽晩身上，扯下她眼前的白綢。

鐘幽晩感覺靈力流轉她周身，柔和的梳理她全身的經脈，視線也慢慢開始清晰起來，身子流轉著溫暖的氣息，可心里卻冰涼一片。

“終于…等到你修得仙身了，卻沒想到是這種情況…”沈寄安氣都不順暢了，說起話來頗為艱難費力，可還是露出往常一般帶著幾分不正經的笑容，“憨貨啊，以后…不要再被騙了。”

“師尊…我不任性了，我哪也不去，我…”

沈寄安抬起手來想要觸碰鐘幽晩，可還沒能如愿就闔上雙眸，沒了氣息了。

“師尊！！”

聽著鐘幽晩撕心裂肺的呼喊，年榮榮都感覺一陣揪心。

隨著沈寄安的逝去，結界也瞬間消失無蹤，駱驊的劍刃隨之落下，鐘幽晩死死的握住，血順著劍身蜿蜒而下，她卻沒有松手，反而更用力的折斷了劍。

駱驊驚慌的后退幾步，看著斷裂的劍身，再望過去正好對上她怒極赤紅的雙瞳。

鐘幽晩臉上的淚痕尚在，神情卻因憤怒而扭曲，她輕輕放下沈寄安道：“老東西，我說過吧，我早晚會把你碎、尸、萬、段。”

“妖孽，你能奈我何！”駱驊強裝鎮定，背后的手捏訣解開萬符陣。

“你殺我師尊，我要你血債血償。”鐘幽晩聲音輕飄飄的，沒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卻更讓人心底發寒。

駱驊本欲出口諷刺，可才剛剛張口話都沒說，似乎有什么東西迅猛而快速的穿透自己四肢和喉嚨，什么音都發不出來了。

撤了萬符陣，秦升桓也終于看到院子里的情況，眼看沈寄安了無生息的躺在那里，心里一陣喜悅，可駱驊一動不動，他忍不住蹙眉喝道：“駱驊，你愣著干什么，取心啊。”

“取心？好主意。”鐘幽晩冷然道，秦升桓這才完全看清楚。

駱驊像是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突然軟軟的倒在地上，手腕腳腕都彌漫出大片的紅暈，竟是被挑斷了手筋腳筋，而鐘幽晩目光幽寒，似乎暗藏著滔天的怒火。

“你…你…”秦升桓瞠目結舌的看著鐘幽晩，又看看一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的駱驊，差不多明白過來眼前的情況，心里發寒，想要拔腿就跑，但是身子不大聽使喚。

鐘幽晩拋出竹心，結結實實的捆住了秦升桓，移開目光道：“等我收拾完這老東西，再找你算賬。”

鐘幽晩拔出清河，提著劍慢慢走向駱驊，劍尖在地上劃過的聲音落在兩個人的耳朵里煎熬的很。

“新仇舊恨，老東西，我要你嘗嘗活剮是什么滋味。”

鐘幽晩舉劍，駱驊拼命的張嘴似乎在呼喊，卻也只能發出嘶嘶的怪聲，年榮榮嚇得直接捂住了雙眼。

鐘幽晩說到做到，從駱驊的臉開始一劍一劍的剮了他，年榮榮一直緊閉雙眸，只能聽見極其細微的劍刃割破皮肉的聲音，還有秦升桓驚嚇的聲音。

秦升桓終于回過神來，臉色嚇得發白，也不顧什么拼命維持的禮儀風度了，扯著嗓子大喊：“來人，來人啊！！”

年榮榮只聽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似乎來了很多人，可沒多久就沒動靜了，她猶豫一會放下手，微微張開眼瞅了一眼，倒抽冷氣。

院子里橫七豎八的躺著尸體，駱驊那更是慘不忍睹，秦升桓目睹這場屠殺，喊也不喊了只楞楞的看著，直到鐘幽晩向他走過去才回過神，不由自主的發顫。

“晚晚…晚晚，我…”秦升桓拼命地想找出理由，可大腦一片空白，說起話來也磕磕巴巴的。

“秦升桓，我怎么會為了你這種人，負了師尊。”

“晚晚…晚晚姑娘，我真心的…我是真心的想跟你好好相處的…”

“是嗎？那就讓我看看吧，你的真心。”

鐘幽晩這話讓秦升桓如墜冰窟，他剛剛想到鐘幽晩的手就在他心口穿透，抽出來血淋淋的手盯著看了片刻，扯了扯嘴角：“秦升桓，你的心果然是黑的啊。”

秦升桓疼的冷汗涔涔的，目光驚恐的盯著她右手握著的劍，她猛然揮劍挑斷他的腳筋，又快速劃過他的臉，傷痕又長又深。

“啊！！”秦升桓疼的大叫，抬手想要捂住卻又不敢觸碰，目光驚恐的看著鐘幽晩。

“我原打算拿你這條狗命給師尊殉葬，可是，秦升桓你不配啊。我改主意了，不能讓你這么輕松的死了，你若是活下去了，就日日飽受折磨和唾棄的活著吧，你現在這般模樣，任誰也不會認出你的身份。”鐘幽晩張手，給他看那塊沾著血的令牌，秦升桓心頭一涼，顫抖的摸了摸胸前的傷口，除了血空空如也。“你要是有命，就爬回長安去吧，太子殿下。”

鐘幽晩捏住他的下巴，灌了不知是什么的藥水進去，他嗆得咳了幾聲，還是被灌了不少進去。

秦升桓一驚，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就要去摳喉。

鐘幽晩站起身來，漠然的看著他，掏出另一個小瓶扔在他面前：“你不用摳了，只是治傷的藥罷了，這瓶也是，還是你給的呢。”

秦升桓愕然看著她，低頭看了一眼，確實是他給她的藥，啞然道：“晚晚姑娘，對不起…”

“夠了，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你做的事情。我曾經以為我是喜歡你的，可與你在一起我并無歡喜，得知被你欺騙也并無傷心，只覺惡心和憤怒，如果那日不是駱驊埋伏，我打算告訴你的，我準備一生跟著師尊，可你…我是真心當你是友人的。”鐘幽晩轉身走了幾步卻驀然停了下來，沉默半晌才開口，“事情發展到今日，說實話，我對你不是沒有感激的，同樣的，我對你的恨也一點都不少，你是罪人，我也是。今后，你是死是活都是你自己的命了…如果從來沒遇見過你…就好了。”

遇到一個別有居心的人，一段錯認的感情，直到洗妖池徹骨的疼痛才清醒過來，滿腦子都是跟自己嬉笑打鬧的人。

如果能夠早一點明白…

如果能夠早一點說出口…

可那又怎樣，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一切都來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