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與鶴(改)
- 無悠隱
- 愚懦w
- 2070字
- 2019-08-11 16:24:03
永宴咬了咬唇,心里有些難過,更多的是害怕。
身后的少年看上去雖然不比她大多少,但從他的反應來看就不是尋常人。她想活下去,就得緊緊抱牢這根浮木,可這木頭芯里到底是實還是空,是紅心還是黑心,她一概不曉得。
那火原來輕幽幽地飄著,乍的跳動起來,傳出一陣桀桀怪笑,眨眼間消失在空中。那些原本站起來的孩子們,有一半應聲倒下。
永宴聽耳邊有人松了一口氣,回頭看,那原本緊盯著鬼火的少年拍衣站了起來。
“暫時沒事了,魂火吸食了足夠多的生魂,尚需要消化,它已經走了。”
洞穴里無人回應。
少年久沒有聽到聲響,頓生疑惑。他謹慎回頭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不及他肩的臟小鬼,思索了一會兒,試探說:“你……是啞巴?”
永宴聞聲用力點頭。
他這才安了心,又轉頭看了一眼癱軟在地上已無聲息的無辜孩童,抹去眼里說不清的復雜。再回頭時,他深吸一口氣,俯下身,放緩語氣,“我們要趁著魂火沒發現快逃,你要緊跟著我,知道嗎?”
小孩兒哆嗦著胡亂點頭。
少年率先往唯一的通道走去,麻利地跨過途中的一具倒尸。永宴疾步跟上去,卻在中途再也動不了了。
少年察覺她的停頓,緊了緊眉,“我們得抓緊時間。”
永宴沒動,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嘴唇。她的腳旁靜靜的躺了一個瘦瘦的男孩子,身上各種傷痕,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猙獰地望向前方——這是十二。
就在前不久,這個男孩兒的母親給她送了番薯。
少年嘴巴甕動了一下,最終卻什么也沒說。他躊躇了一會兒,走回永宴面前,伸出他的手。
永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小心把手搭了上去。
好涼,這是永宴入手后的第一反應。少年的手上有一層薄繭,手指細長而筆直,摸上去像一塊上好的脂玉。這涼入心,連同她心里的躁與懼都撫平了。
直到走到外面,永宴才知道現在原來是白天。這個洞穴似乎在一座山上。這座山跟菩提山完全不一樣,永宴從沒有見過這么多的草和樹,草綠色的一片,熨帖到人心窩里。
這是與村子洞內截然不同的地方,精粹的生機在此蓬勃生長。
可惜現在沒有時間去關注這些花花草草了。
少年告訴永宴,他們是魂火的捉來的獵物,恐怕身上有它留著的標記,必須逃的越遠越好。說這些話時,少年俊逸的臉上充滿了疲憊。
她是在太陽下發現的——這是個很好看的人,值得贊上一句“乘鶴吹笙想俊游,丑聞宮掖擅風流”。
可惜他的臉色很白,像一個久病之人。
他們在日落的時侯逃到山的另一邊。四周的樹很高,濃密的枝葉里時不時傳出幾聲輕巧的鳥啼,直到太陽完全不見才告罄消失。
晚上的山林不知道會有什么危險,他們不敢再隨意走動,便在一塊空處停下,打算休息一晚。永宴蜷縮著靠在一棵樹邊,看著少年在周圍一圈樹上抹抹畫畫。
他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一盒朱砂,在上邊畫上一圈像字的東西。
她眼巴巴地望著少年繞了一圈回來,在自己對面坐下。
永宴打了個哆嗦。
“別怕,它不會這么快就追上來的,有我在呢。”少年溫溫柔柔地沖她笑,“你叫什么名字?”
永宴縮著沒動。
少年也沒介意,“我叫‘鶴’。”
他自顧自地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了個字,赫然是一個正對永宴的‘鶴’字,漂亮瀟灑,也不別扭。
“你識字嗎?就是這個字。不認識也沒事,你喚我一聲哥哥,也不吃虧。”
說罷,他動作一頓,有些歉意地看了永宴一眼。
小孩兒搖搖頭。大眼睛糾結地盯著那個字,似乎有些猶豫,還是學著鶴的樣子,在地上撿了一根樹枝。
她落筆很慢,一筆一劃都需要斟酌一下,一看就知道過去沒倒著寫過字。
鶴很有耐心,笑瞇瞇地看著她的字,嘴角弧度越來越大。因為不習慣這種寫字方法,小孩兒的字著實不好看,歪歪扭扭,橫斜豎歪。但耐不住內容討人歡心——那是一個“哥”字。
隨后,她又在旁邊寫了一個“燕”。
“燕,”鶴輕念,“這是你的名字?”
永宴嚴肅地點點頭,耳朵尖卻透著紅。
鶴笑了,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呼嚕了一把永宴有些凌亂的頭發。
夜半三更時,永宴頭抵大樹,蠢蠢欲睡。睡前鶴用枯樹枝在空地上生了小火,微塵大小的火星混雜著細小的聲音迸濺,在無聲息的夜里平白添了幾分暖意。
對面的鶴背靠著身后的樹,雙手抱胸,頭低低垂下,也不知道是睡著還是醒著。
永宴困倦地注視著火光,在幾聲纏綿的蟲鳴聲中恍惚。她看到了阿爺在木桌子上搗藥,偶爾就是幾聲咳嗽,屋外直接就是村子里那唯一一棵老槐樹,幾張面熟的臉笑著在樹下邊說什么:有十二的娘,沒娶過媳婦兒的李叔,沒牙的村長爺爺……偶爾也有幾個孩子,每每剛駐足想看她幾眼,就被拉走。
這一回沒人拉走他們,十二站在最前頭,傻笑著想要說話,永宴忽然覺得一冷,那些孩子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一種被猛獸盯住的冷感延遞至四肢,似乎眼前有片青色閃過。
永宴驚起,面前的篝火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綠油油的鬼火,散著絲絲蝕骨的寒意,好像在用野獸觀察獵物的眼神盯著她。
永宴趕緊撲到鶴的身上。鶴被永宴的動作嚇了一跳,愣愣地摁住死命晃他的永宴。
永宴焦急地扯扯他寬大的衣袖,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鶴看見了那青火,慘白的臉變得更加難看了。
那火開始跳動,從地上掙脫。
鶴沒有站起來,反而手上一用力,把永宴整個人拉下來。他一手把永宴整個兒環住,一手直直拍向他背后的樹干,低聲喝到:“畫為境,守一方!”
只見那樹上突然亮起白光,周圍幾棵樹依次亮起,竟在空中結起了一個不大的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