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天天無事,鎮(zhèn)上的生活很快恢復(fù)如常。藍真人每日講經(jīng)一個時辰,余下時間小石頭并未離云、趙珠珠三人自修課業(yè),然后第二日提問作答。
趙珠珠總愛有一搭沒一搭地找小石頭說話,未離云看得明白,所以常故意走開些。這日趙珠珠午睡,未離云獨自去到禪房靜修,小石頭找過來說道:“盈兒,我怎么覺得最近你總是不大同我說話?”
“怎么了,小石頭?”未離云故意不接話:“我哪里做錯了嗎?”
“你知道我不是為什么對錯來找你,”小石頭委屈地說道:“我倆打小一塊兒讀書,一塊兒玩耍,現(xiàn)在雖然大了,可是我的心從沒變過,你何必為著一個外人疏遠了我!”
她當(dāng)然知道小石頭的心,只是自己的心又能與誰去說,未離云忽覺心煩意亂,閉氣抿神,不答一語,小石頭無奈,憤憤地走開。
自青城山事發(fā),藍真人責(zé)了老五陳田夫去華蓋院思過,此處靠近白龍?zhí)叮瑓s是個鮮有人跡的去處。
這日陳田夫起居如往常,右臂還在,他正抄寫師父罰落的《道德真經(jīng)》。
“敢問陳道長在屋內(nèi)?”一個陌生的聲音。
打開門,站著一員外模樣人物,生得秀眉嫩肉,見著陳田夫就作揖道:“久仰!”
從九歲入道,隨師父紫蓋峰下修行,多少年來對陳田夫說‘久仰’的,此是第一人!不等發(fā)問,這人自動報上名來:神宵道,張如晦。
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林大仙第一高徒張仙人,陳田夫連連作揖,客客氣氣地將張如晦迎進屋內(nèi)。
這兩人從未謀面,但張如晦早已了然于胸。今年春祭,正是王重陽化作恩師張真人(紫玄真人張伯端)模樣給工部侍郎滕茂實送了兩盒妖丹,當(dāng)時的陰謀雖未得逞,但王重陽在南岳所見小石頭像極了先帝,與官家也是全然神似,又見魏景蠢勇,陳田夫陰穢而有野心,統(tǒng)統(tǒng)這些都報與林靈素知道,林靈素再又將小石頭一事呈報給官家。
先前九真觀道士(指魏景等一干南岳道士,藍真人弟子)沖入青城山一事,正一道道長勾臺符早早舟鴿報了林靈素,將事情原委道得詳詳細細。這兩人曾是舊交,早年林靈素浪跡至青城山,勾道長曾粥濟他數(shù)月。也正是這等關(guān)系,所以勾臺符敢抬了棺材去南岳鎮(zhèn)鬧事,才算得那樣好的日子,正巧就在藍真人剛剛踏進衡山地界的時候。
現(xiàn)在正一道僅剩得些小道士,眼前已是成不了氣候,陳田夫來了時運,被林靈素給想了起來,這次派了張如晦前來打探虛實,陳田夫竟連個真假原委也不多想,一臉諂媚。
“師父林大仙聽聞你大師兄仙逝,你又受了重傷,可嘆你倆人是未來南岳的左膀右臂,現(xiàn)在就這么失了一位,大仙不免心痛,現(xiàn)道長你又受著傷,所以特派了我來,探望探望!”張如晦說得如癡如醉,生生地擠出四五滴淚珠子來:“萬幸的是,你師父還有你這么個好徒兒,好生養(yǎng)著傷,否則誰來替你師父分憂。”
陳田夫聽得這話,如撿了寶一般站在那兒畢恭畢敬地回道:“大仙關(guān)愛,在下三生有幸,現(xiàn)還有七弟、十弟,在下算不得什么。”
“十弟?你師父已經(jīng)幾十年沒收過徒兒,怎么會又冒出個十弟來?!”張如晦故作驚訝。
明明是假做,陳田夫當(dāng)了真,將老十的來歷斗了個遍。張如晦早看出他的意思,也忙不迭地明里暗里說著大仙早已屬意于他,望他能早挑大梁。臨走時,贈一錦盒,為玉香爐一頂,張如晦故作神秘地說到:“此為大仙偶遇神仙所得的圣物,特特挑出來,說是這樣的寶貝,需你這樣的后生才配送給!”
林靈素心本不過是個方士,非道非真人,無緣飛升成仙,他心里是清楚的。他成日使些魅惑的幻術(shù)哄得了官家,騙不過上天。他本也從未敢奢望。然而,一個叫小五子的小道士讓他改變了對自己這樣的想法。勾臺符前腳去往衡山,小五子后腳不停不歇地往汴京趕,他懷里兜著一本盜來的經(jīng)書,說是宗師的舊物,林靈素拿到一看,竟乃是道教至寶,傳聞藏存于嵩山的《五岳真形圖》!聽聞,若將此書開壇做法燒煉,可得一環(huán)佩,戴之則‘經(jīng)行山川,百神羣靈,尊奉親迎’。一千年前,正一道宗師寇謙之曾游遍五岳,后來有過一段在嵩山開壇講經(jīng)的經(jīng)歷,想必是在那時日得了這寶物!陳興明與寇謙之皆為仙緣深厚之輩,這更坐實了林靈素的猜測,小五子是如何得到這《五岳真形圖》的,并不重要,這賊猢猻自稱每日伺候勾臺符起居,自然有他的辦法。林靈素拿著看了又看,確真無疑!
這書上有一句話深深地吸引著林靈素——‘南岳存靈,居朱雀心。’,可惜就這么一句,含混之極,林靈素沒有頭緒,但想著或許通過找先帝遺子,能夠理出點頭緒來。若有生之年能尋到‘靈’,他位列仙班也就指日可待了!
想著,想著,林靈素開始欣賞起小五子來,這廝兒有他當(dāng)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