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際的云層層疊疊，金紫粉紅，層層暈染，上下不一。百鳥歸巢，飛過湖面，時不時鳴叫幾聲。

云珄在廚房里切著菜，透過木窗眺望遠方，風景無異，倒是心境有了幾分微妙的變化。

熱油下鍋，云珄幾番動作，廚房便溢滿飯香。順著幾縷微風，香味飄散，勾起了某些人肚內的饞蟲。

柳牧正睡得香甜，倏然，一絲香味入夢，肚子也跟著叫了幾聲。慢悠悠地睜開眼，柳牧下床伸個懶腰，尋著香味往廚房走去。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柳牧看著云珄忙碌的身影，有些錯愕，“神尊，我來吧?！?

“不用，去把墨衍抱過來，洗手準備吃飯吧。”

“可是……好吧?！?

柳牧回去房里，一把捏住墨衍軟嫩的小臉，輕輕搖了搖，“臭小子，起來吃飯了。你還真有福氣，神尊親自給你做飯?！?

墨衍睡得很熟，柳牧試了幾次，怎么都叫不醒。

柳牧不再做無用功，直接抓住墨衍領子提著他去堂屋，把他放到椅子上，“叫不醒，那你就在飯桌上睡吧?！?

云珄端菜上桌，柳牧跟著放碗擺筷，他看著趴在椅子上睡得深沉的墨衍有些無奈，能吃能睡，還胖乎乎的，怕是要長成豬了。

菜上齊了，墨衍卻仍舊未醒。柳牧再次準備叫醒他，還未出手便被云珄攔下，“此時叫醒他也還是只能等我們吃完再喂他，倒不如讓他多睡會兒?！?

柳牧覺得在理，順手拿出毯子幫墨衍蓋上。望著滿桌子菜，柳牧餓意更甚，等云珄動了筷，便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肉放進嘴里，肉質嫩滑，香辣爽口，只一小口便覺唇齒生香，“神尊！您這手藝未免太好了吧！”

“喜歡就多吃一點?！痹偏{拿出空碗，給墨衍留菜，幾乎每個盤子都夾走了將近一半。

“神尊，您以前也經常做飯？”

柳牧目前修為不夠，不能辟谷，若是沒有現成的熟食也會自己動手，但也只能用法術。法術做的菜雖然能吃，味道卻一般，遠不及云珄做的。

“以前做過。”

“可是依照您的修為可以辟谷，那就不用再吃飯食了啊，而且您一日兩餐，跟凡人的作息很是相似。”

大半個月的朝夕相處，柳牧發現云珄過得跟凡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修為高的仙便可以不食不寢，更不說神，還是云珄這等的神。

許久，云珄都未出聲。柳牧以為她不會回應了，便低頭只顧吃飯。

一盞茶后，云珄吃盡了碗里的飯菜，才慢條斯理地答道：“過的跟人一樣，活著便不會那么無趣。若是以前，我倒希望自己是個凡人，現在，倒也無所謂了。”

柳牧小聲嘟囔，“凡人都想著成仙成神，您卻想成人……”

云珄隱隱自嘲，“人也好，仙神也罷，不過是各有各的劫難?；蛟S是，人不知仙神難，我不知凡人苦。”

柳牧一本正經地說道：“神尊，正如你所說，六界眾生，兇吉災禍，都是他們各自的命數，命數天定，誰都無力改變。但是，無論如何，福禍總會過去，有始，天道便會給你一個終。更何況陰陽調和，天道輪回，或許六界眾生歸根結底命數都是一樣的，如此一來，何必羨慕人？”

“你也認為命數天定不可改？”

柳牧嘴角一抽，這不是他強調的重點啊，“神尊，我的意思是您不必艷羨凡人?！?

“過去如此，今時不與往日同。我只是問你，你也信命數天定？”

柳牧不解，命數天定是六界共識，神尊為何這樣問？難道神尊不是如此認為的？

柳牧一臉堅定，“神尊，不光是我，六界眾生都相信命數天定?！?

云珄長舒一口氣，壓下心底一絲異樣情緒，“好了，天定便天定吧，既定的事，你我二人爭論也無用?！鳖D了頓聲，云珄起身出門，“吃完就把墨衍叫醒給他喂，我出去轉轉，你記得把剩下的碗碟洗了。”

“好?！绷翍暣饝齼上掳潜M眼里的飯菜，叫醒墨衍，拿了勺子給他喂飯。

月上梢頭，四周寂靜無聲。

云珄沿著小道閑逛，忽聞涓涓流水聲，順著水聲穿過林子，便看到了明鏡似的大湖。

月兒正圓，圈圈漣漪中現出倒影。銀輝撒下，透過茂密的枝葉，篩了滿地細碎，湖面也蒙上一層銀紗，朦朧神秘。

月下，湖前，云珄負手而立，微風拂面，只一根玉簪隨意挽起的青絲便翩然舞動。

足尖輕點，云珄順風而起，立于湖心，素手一伸，一根白玉簫橫于掌中。她將其輕放唇邊，閉眼吹簫，樂聲悠揚，涌動云月。

一曲完畢，收了玉簫，云珄回到湖岸，靜靜望著粼粼波光，“好好待著，還有幾十年，你就能解脫了。”

湖底閃過一絲微光，似是應話。

云珄仰頭望月，透過云霧隱隱瞧見了云宮，她守了十幾萬年的地方。虛度了十幾萬年，這最后的幾十年，便好好過吧。細細回想，她這一生，當真是無趣……

夜色愈沉，云珄隨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