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立于云層上端，仙氣繚繞，幾座大殿坐落于正中，氣勢宏偉。仙人們的院子便圍著天宮四散開來，似眾星拱月。

白龍趴在云上，探出頭好奇地四處打量，“神尊，神仙全都住在下面嗎？”

“不是，仙居于此地，神界在九重天之上。”云珄坐在仙鶴背上一手扶著墨衍，一手拿著本書，時不時答幾個白龍的問題。

“我看凡人都神仙神仙的叫，還以為神和仙是一樣的呢，原來不一樣啊。”白龍頓了頓，又問道，“那神和仙有什么差別啊？修為嗎？”

“眾生凡是修為到了的，渡了神劫，有了神格，就是神了。”至于神格怎么來，這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那您也是這樣成神的嗎？”白龍打開了話匣子，嘴里問題一個接一個。

云珄思緒遠飄，回想十幾萬前她初生意識的那一天，記憶模模糊糊，細碎零星，竟是什么都記不得了。

怎樣成神她記不得了，成神前是人是妖她也記不得了，唯一知道的是，她有不得不做的事。

“神尊？神尊？您怎么了？”白龍見云珄失神，伸出爪子輕輕碰了她一下。神尊近來老是出神，莫不是有心事？

“無礙。”云珄收起書，站起身子觀望前方。云逐漸密集，天地之間只看得到一片白色，竟也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境地

“神尊？您在哪兒？”白龍一時恍惚，便跟丟了仙鶴迷了方向。它看不清前路，也就不敢到處亂飛，只好停在原地，大聲呼喊。

“神尊？神……啊！”白龍剛喚了一聲，身上忽然傳來了冰涼的觸感，什么東西纏上了它的身，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大力扯了出去。

眼前突然明朗，一片花林赫然出現，桃梨梅櫻，競相爭艷，綿延不絕。不時有微風掠過枝頭，花瓣飄飄灑灑，宛如下了場花雨。

“神尊，這里好美啊！”白龍伸出爪子，靜靜看著一片花瓣落入其中，放到鼻尖一嗅，淡淡的花香便縈散開來，沁人心脾。

“那你喜歡這里嗎？”云珄走在最前，發頂肩頭均落了些花瓣。

“喜歡啊！”白龍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這是世間極境吧！”

“喜歡就好。”

喜歡，留在此處，才能無憂。

白龍不知云珄這話中的深意，一路愜意地盡情賞花拈草，好不自在。

云珄領著白龍來了林中的一處空地。空地上置一石桌，桌上放了一架木琴，琴上落滿了花瓣。

倏然，木琴自鳴，琴音纏綿悱惻，極盡哀婉，自訴傷悲。

白龍聞此，心底涌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不知所起，不知何終。又或許只是琴音太過哀傷，勾起了它的傷心事，它產生了些共鳴而已。

額頭上多了雙溫暖的小手，白龍即使不能看見墨衍，卻也猜得到此刻他定是一臉關切。墨衍不會說話，不能表達，但每當它心中有了委屈傷感，他總能及時察覺，無聲安慰，云珄讓他們心靈相通。

“你帶他去別處玩耍，切記，不可出這片林子。”

“是。”

一待白龍走遠，云珄便在石桌旁坐下，伸手敲了桌面兩下。

“稀客，神尊今日上門怕是有何要事吧？”琴音漸停，一道紅色身影慢慢現了出來。

銀發紫瞳，一雙狐貍眼中魅色如絲，與人目光相接，輕輕撩撥心弦。眉間一朵蓮花印記，為他更添幾分妖冶，美艷卻不俗氣，魅惑卻不陰柔，是這天地間難得的絕色，不愧是勾魂的釀造者，酒如其名，人也如其名。

“嗯。”云珄頷首，絲毫不為眼前美色所動，氣定神閑地飲著茶水。

“若我沒猜錯，跟方才那個孩子有關？”華彥拿出一壺酒和兩個琉璃酒盞，斟滿后遞給云珄一個，“來我這，還喝什么茶水？這是我新釀的酒，嘗嘗看。”

云珄接過后也不猶豫，瀟灑地仰頭一飲而盡。這酒味道層次不如勾魂豐富，入口便覺熱烈爽口，倒是適合借酒澆愁時拿來買醉。

“沒錯。”云珄不否認，爽快地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收養他？”華彥面露疑惑，“神尊法術可比我高深得多，您都護不住他，我又如何可以？”

“你應該看出來了，他是半魔。”

“自然是看出來了。不過，半魔又如何？神尊都肯跟我這個徹頭徹尾的魔頭打交道，又怎會忌諱一個半魔孩童？”

“他是半魔，你教導總比其他人合適。收，或是不收，你只管一句話。當然，一命換一命。你教養他，本尊二十年后還你蘇夏的命。”云珄幾句話似平地驚雷，震得華彥面色大變。

華彥目光懇切地盯著云珄，“當真？”

“絕無虛言。”

“好！”說完二字，華彥竟渾身顫抖起來，面色悲戚。古琴重鳴，凄切哀婉。

情入骨魂，一朝離別，寸寸相思，生死難相忘，夜夜入夢，驚坐起，徒留月下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