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蕘與云楓打了招呼，云楓耐不住寶貝女兒的哀求，終于還是同意讓她在地牢待一刻鐘。

地牢真正集臟亂差于一身，老鼠，蟑螂在鋪了薄薄稻草的地上亂竄，血跡斑斑，騷臭味彌漫，還有得疫病才死去沒來得及清理掉的囚犯尸體橫陳。

云蕘捂著鼻子，繼續往地牢最里面走，走到一間精鐵打造而成的鐵門前，一個看守的衙役上前打開鎖，云蕘低身進去。

那人手腳上都拴上鐵鏈，正垂頭坐在石頭上，聽到門打開的聲音，猛的抬起頭看向云蕘。

云蕘嘖嘖道:“厲害啊，才一晚上就搞成這副模樣，我云家鐵通手的滋味怎么樣？”

“云家，都該死。”那人眼眶通紅，眼球突出，臉上條條血痕交雜，血肉往外翻，黑色血珠從他裂開的嘴唇泛出，宛如一個厲鬼。

云蕘作西子捧心狀，害怕的道：“哎喲，本小姐真的好怕。為了防止那個可能發生，我是不是要……斬草除根呢？”

不等那人回答，云蕘又道：“原本，你做的一切都很隱蔽，從布局到行動，都沒有絲毫差錯，可是唯獨在最后失手了。”

云蕘在地牢里走來走去，雙手反剪，像談家常一樣平淡，道：“你的手指尾端發黑，你是藥人，不，也可以說是毒人。”

“長年累月的泡在毒藥里，骨骼清奇，做一味救命藥，實在可惜。”

云蕘繼續走，時不時瞥他一眼，“十年如一日，你過的痛苦萬分，那些從未體會過人間喜樂的日子，你夜夜浸泡，痛苦，掙扎，可是沒有人在乎你，他們的眼里，你只是一個容器，一個煉制絕頂神藥的試驗品，就算你哪天承受不住，毒發身亡，也會有下一個人來代替你。”

鐵鏈晃動，那人陰毒看著云蕘，云蕘繼續開口：“毒藥于你而言，已經不可怕了，因為，從你第一次進專門為你準備的毒藥池里，你就發現，比毒藥毒千百倍的，是人的人心。你心里不甘，你幼小的心靈也讓毒藥浸黑，之所以每一次你都挺過來，就是因為看不慣有人比你活的更恣意更快樂，你想毀了他們，想讓所有人都跪在你腳下，也嘗嘗你所受的苦。”

云蕘一步步向他走進，他可以通過她的眼睛，清晰的看到她眼里的自己猙獰丑陋，面目可憎。

“你們都該死，都要死！”那人胸膛劇烈起伏，情緒激動道。

云蕘輕笑出聲：“你只會這一句啊，我之所以與你說這些，當然不是可憐你。”云蕘想到了阿木，同樣悲慘，只是阿木本心尚存，不像他，已經被毒藥吞噬的只剩下一副皮囊。云蕘冷下臉：“相反，你殺了你師傅，屠了師門，毒殺整個梅花鎮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用來泄憤，我覺得這已經太過。”

云蕘掏出隨身匕首，走近，嘲諷的看著他，“你也不傻，只是投錯了主子。他利用完你就過河拆橋，你不會不知道。”

“你最好把你能交代的都說出來，不然，你是一塊好寶貝，我不保證我不會覬覦，你的鮮血，這可是杏林圣寶啊，天下無毒不克，誰不想要啊。”

那人突然撲上來，云蕘退后一步，離他距離不遠，鎖鏈鎖住了雙手雙腳，那人像鬼一般，手腳扭來扭去，脖子上黑色血管暴出，加上猙獰的面目，在黑暗的牢房里格外滲人。

云蕘嘲笑說：“你身上毒藥早就被鐵通手搜刮干凈，再不老實，今天晚上就讓鐵通手繼續伺候你舒服為止。”

那人張開大口來咬云蕘，牙齒像狼的獠牙，又細又長，可是怎么都夠不到。云蕘楊唇，給他最后一擊：“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誰嗎？我可以告訴你。前提是你要交代出空桐元的動作和安插在我花城的眼線。”

那人眼神一縮，放棄了無畏的掙扎，垂下頭，過了一會，他聲音嘶啞，道：“你敢騙我，不得好死，云家全滅。哈哈哈哈…”凄厲的笑聲傳遍牢房。

云蕘看著他，脆聲應好。

……

一刻鐘剛到，云楓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正在進去看看，就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云蕘剛好出來。

云蕘不等云楓開始說教，就搶先說道：“老爹，你不去招待他們嗎？”這個他們，指的是四國皇室眾人。

云楓擺手，道：“一群小輩在一起，就像小孩子過家家，多逛幾天就要走的，我讓云翼帶他們四處游玩就夠了，爹爹一個長輩就不陪他們玩了。”

云蕘哈哈大笑，老爹不想陪他們就算了，還把人家的心機謀算說成小孩子過家家，這是多看不起人家。

云蕘很快就從地牢出來，剛回蘭香苑，恰好紅菱也從外面回來。紅菱粗粗擦擦額頭上的汗，接過云蕘遞過來的一杯茶水，一口灌下喉嚨，猶覺饑渴，又狂灌了幾口。青云看的震驚，長大嘴一直看著紅菱。

紅菱沒理她，云蕘打發青云下去沏茶，紅菱才開口：“小姐，查到了。”

“嗯。”

“遼王是太后第二子，但是是先皇和太后的老來子，遼王出生時，皇帝已經及冠，皇帝那時還是太子，整日不干正事，荒誕無稽，先皇對他耐心慢慢耗盡，竟然謀生出讓年幼的遼王取代太子的想法，親自培養在身側，視如儲君，對太子愈發苛刻，太子知道后，勤學苦讀，漸有成效，希望讓先皇重新看待自己。”

又喝下一口水，才道：“但是先皇取而代之的想法由來已久，加上遼王確實是天資聰穎，先皇并沒有回心轉意。在下旨廢太子的當天晚上，突發舊疾，駕崩了。”

“駕崩了？”云蕘疑惑。

“是的，先皇死的蹊蹺，但御醫院所有太醫都診斷都是這個結果。這件事便不了了之，太子順利繼位。”

“等等。”云蕘打斷紅菱，“那就是說，遼王的腿，不是先天？”

“嗯。遼王的腿骨，是在一次暗殺中被敵人活活敲碎的。”

云蕘大驚，要知道，一個人被活活敲碎腿骨是怎樣的痛。

紅菱看云蕘的反應，心里奇怪，小姐怎么關心起遼王來了？

過了一會，云蕘回神，才說道：“那皇后，與遼王是什么關系？”

“皇后與遼王啊，是青梅竹馬呢。”紅菱道。

云蕘：“……”

這世界凌亂了。

遼王可真夠倒霉悲催的，痛失雙腿，從此與帝位無緣，青梅嫁給年齡那么大的皇帝，要說這一切與皇帝無關，恐怕是個人都不會信吧？

云蕘還是覺得哪里被遺漏了，她對紅菱眨眼，紅菱好笑道：“小姐是想問太后吧？”

“太后是遼王和皇帝的親生母親，可是，太后的態度很奇怪，從先帝駕崩后，太后就一直吃齋念佛，也不要嬪妃來請安，皇帝和遼王來看望她也不見。”

“那太后出宮去嗎？”云蕘腦海里有個隱隱約約的猜想。

“似乎沒有。太后從沒有出宮。”

云蕘點頭，是她的方向錯了。或許癥結不在太后？

“那叫彌渡的法師呢？”

紅菱笑道：“小姐，他可不是法師呢，他是玄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