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開始下落細細密密的雨絲,飄落在人臉上,沒有什么痛覺。雨珠落在衣服上,匯聚重合,潤濕了薄薄的春衫。
沒有人顧得上雨水,賞花大會今天肯定不能繼續了,云嵐一聲令下,人們一會就跑的沒影。
空桐梨落臉色大白,躲在兄長身后,會蘭一比她好點,他們的身邊都是有自己帶來的暗衛高手護著,倒也不用怎么擔心。
云蕘臉色很不好看,她怎么就忘了,控靈術厲害無比,木人雖然人頭木身,可是卻猶如鐵桶,刀劍砍上去都難以撼動,讓人很難傷及被操控的木人。
控靈術是一種血腥殘忍的禁制,操控者不僅需要抽干八十一個人的全身新鮮血液,浸泡灌注在被控者的割掉五官頭顱里,還需要用他們未消散的怨氣侵蝕那人的頭顱,吞噬本體生前保留的意識。至于木頭?從小以尸體為養料,尸氣縈繞,木材粗壯,木料堅不可摧,是頭顱最好的身體。
當木身和人頭組合在一起,還差最后一步,思維與行動的統一。木頭有靈,但還不足以讓人頭驅使,只能通過一種力量來推動木頭,這種力量就是八十一個人被活活抽干精血的怨念。
怨念不散,會對施咒人產生反噬,怨念散去,控靈功虧一簣。控靈術是一道絕妙的禁制,把所有人的怨念捆綁在這條鏈子上,禁制不解,魂魄不死,木身不壞,這就是它的厲害之處。
遠處,黑衣人又是一腳踢開擋在他身前的人,雙手依舊高舉,不知是誰,把他的黑帽一劍挑開,眾人嘶嘶出聲,不由停下攻勢,一個光腦袋露出來,百會穴位置上剛好出現有戒疤。在佛門中,頭上的戒疤越多,就意味著本身戒掉的東西也就越多,懂得更多的佛法,經得住考驗之后才能擁有戒疤,另外還真正的代表了自己完全是清心寡欲,不過也有限制,通常九個就是非常厲害了。這和尚,頭頂剛好九個!
很難想象,他生前是一個受萬人敬仰的禪宗大師,很難想象這么一個得道高僧會在死后,被人褻瀆至此,與佛法一門背道而馳。
殺人,手染鮮血,被怨靈挾制,被他人控制,做著惡心又惡毒的事,若是他的意識沒有散盡,是否會在無人知曉的瞬間愧疚罪惡滿懷。
眾人呆滯,夙驍停下來看著他,他依舊高高舉起婆羅花,剛才眾人刀劍坎在身上,阻止了他前進,他又邁步笨拙的往高臺走,云楓還想要上前,夙驍攔住他,“云叔,他,應無惡意。你看,他一直高舉婆羅花,從開始就沒有打算大開殺戒,到現在死的那人,算是誤傷,他的目的是高臺,應該是與他手中的婆羅花有關。”
云楓放下手中大刀,他經提點,也發現了,對于他們的攻擊,這個妖僧一點都沒有抵抗,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殺人,不是殺人,就先看看又何妨?
“停下!”云楓是城主,他開口沒人敢不聽從,散開對他的攻擊,形成包圍之勢只留出妖僧正在走的那條路來,妖僧一步步,沉重緩慢,離的皇室中人越來越近。
會蘭一和空桐梨落嚇得花顏失色,尖叫著跑到暗衛身后,墨珉臉色沉著,墨翊倒是臉上興奮莫名,大有躍躍欲試之態,北堂烏衣不欲理會,帶著護衛退后,葉爾羌一嚇得屁滾尿流,兩股戰戰,“來,來人啊!你們城主府的人是死的嗎?他若是傷害本皇子一根毫毛,我母王一定不會放過你們!”說完,慌不擇路鉆到評委席下,桌椅都被他抖得晃來晃去。
云廷就在旁邊,嘲諷出聲:“這人啊,平常看著人模狗樣,關鍵時候,就完全是條狗了!”他的五弟,阿勒根一,比他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阿勒根一猶豫片刻,毅然往大公主會蘭一身旁走去。
“我說,大皇子,你腦子是被驢踢過嗎?你在我家地盤上,我家怎么也不會讓你死在這的。”
“好弟弟,注意言辭!”云蕘心里給他豎大拇指。
葉爾羌一聽說不會讓他出事,也沒深究,“那就好那就好!”長長吁了口氣,才縮出一個頭來。
妖僧終于到了一個人前,手中的婆羅花平放在胸前,推出,口里幽幽傳來模糊不清的字句,“圣王歸來,婆羅花開!彌渡,特引花來。”
“轟!”地面深深砸破兩個大坑,彌渡跪在那人腳下,虔誠萬分。墨舒面上古井無波,他看著跪下的邪僧,平靜的道:“為什么要跟來,為什么我都這樣了,還不肯放過我?”
邪僧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嘴里呻吟聲就像遠古的魔音,一遍遍刺穿耳膜,直抵內心,避無可避。墨舒的手握緊,青筋突突,他不認命的一拳打在妖僧身上,妖僧肩膀往后一縮,墨舒的手背骨根上鮮血淌了出來,他再一拳打出去,又一拳,一拳……白玉璧的手背鮮血滴滴答答,終于停手,別過頭。
聲音低低,應和著陳年飄落眼里的雨,“我還能決定什么?”周身孤寂,滿室清涼,一個人自成一片天地,隔絕萬物,他比以前更冷漠了。
墨舒的小廝急忙給墨舒打開傘,他卻揮手擋住,任由雨絲落在臉上,“走吧,早就設定好的路,有我沒我都一樣。回去吧。”
他推著輪椅,沒有讓人攙扶,身后的邪僧亦步亦趨,高舉婆羅花,婆羅花顛顛倒倒,從米粒白的花心溢出一道微弱的光,白光漸弱漸亮。
云蕘看著這一幕,未說只言片語,嘴角微抿,暗自為他可惜。恰好夙驍轉過頭來看見她的這副表情,盈盈秋水中盡是惋惜的情愫,頓時,好看的龍眉皺的能夾死蒼蠅,故意裝作不知道,隨意擋住了云蕘的視線,道,“下雨了。你衣服濕了,今天不會繼續了,我們回家吧。”
夙驍就是故意把回府說成回家,云蕘扭頭去看他,公子朗目星眉,此刻正溫柔的笑著忘向自己,眸光細碎,如揉碎了一江春水。
心里霎時就明媚了很多,忽然發現,真的是有區別。
有人提醒你,下雨帶傘,可能只是出于一句平常的關心問候,而有的人,卻總在下雨時,出現在你身邊,為你撐起一把傘,并告訴你,“你衣服濕了哦。”這就是他們的區別。
云蕘也眸光璀璨,回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