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開門的是冉冰。

許其清清晰地看到，她的瞳孔短暫明亮了一下，卻又快速地平復(fù)下去。

“許老師，你回來啦。”

她說著，拉開門，就像一個闊別已久的老朋友一般。

遠沒有之前那般熱情，卻恰到好處。

“剛回來，”許其清笑了笑，走了進去，“過來看看。”

冉冰側(cè)過身子，半靠在墻壁上，像是在與許其清保持距離一般。

“是來找父親的嗎？”她問道，然后又說，“父親今天在局里，最近都很忙。你有急事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局里的。”

“不了，”許其清搖搖頭，走到了沙發(fā)旁，“我可以坐下嗎？”

冉冰愣了一下，急忙起身，“當(dāng)...當(dāng)然，”她快步走向廚房，“你要喝點什么？”

“水就好了。”

...

說實話，這是許其清沒有想到的。

再見冉冰時，她對自己已完全沒有了那火一般的熱情，剩下的便僅是那習(xí)慣式的微笑。

雖然許其清仍能感受到對方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感情，但對方的這種變化，或者說她做出的這個選擇，讓許其清有些不舒服。

一切好像都變了。

一切又好像沒變。

她如同大家閨秀一般恬靜地坐在自己的對面，十分得體的微笑著，并像主人一般盡可能地滿足客人的要求。

當(dāng)許其清沒有開口說話時，她便也不說話。

像是無話可說，但更像是故意為之。

“那...我就先走了，”許其清站起身來，“叨擾了。”

“不會，”冉冰也一同起身，微笑道，“歡迎許老師常來。”

客套的寒暄，老舊的告別。

許其清就這么離開了冉家。

本以為能和冉凌談?wù)劊唧w要談些什么不知道，僅是想要找他談?wù)劇５屑毾胂耄热辉S其清出了這么檔子事，逃不了關(guān)系的冉凌也肯定不會閑到像平常一樣在家里歇著。

要是平常，許其清是肯定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但他還是來了，從踏出高鐵站后的第一個去的不是家，而是這里。

沒想到卻遇到了冉冰。

一切好像都變了，一切又好像沒...

不...

許其清敢確定，一定有什么變了。

...

...

來到父親的診所，發(fā)現(xiàn)整天在電腦前偷偷下棋的他這次竟站在門口。

他還是那樣，笑笑，然后揮揮手，口里平淡而溫暖地說道---

“回來了。”

“嗯。”許其清應(yīng)道，然后走了過去。

“聽你媽說回來有事要先去個地方的？”許父說道，隨兒子一同走進了屋去，“怎么，那個地方就是老爸這？”

許其清笑笑，“你愿是就是嘍。”

許父就那么看著許其清，看了一會兒，也不說話。

他看出來了。

許其清知道，再精湛的演技都無法藏過父親的眼睛，那可是一雙可以直接感知情感的眼睛。

但他卻什么都沒問，只是笑著把白大褂脫了，然后對許其清說道，“走，去和老爸喝點兒？”

許其清抬眼看了老爸一眼，老爸溫和的笑映入眼簾，更多的卻照到了心里。

“嗯。”

...

破天荒的是，許其清喝酒了。

“怎么樣？”老爸一副樂呵呵的樣子，“杯酒下肚，方知個中滋味啊。”

許其清閉著眼，感受著火辣辣的嗓子和胃，一種從未體味過的感受在腦中醞釀著，肆意著，卻在短暫地感受后讓小惡將體內(nèi)的酒精分解掉。

“爸，”許其清喚道，抬了抬惺忪的眼，“我...”

許父卻一擺手，“害！無需多提！”說話間又給兩人滿上，“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碰杯，豪飲。

許父又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與人語吶...無二三。”

便又是兩杯白酒下肚。

“聽著，其清，”老爸看起來有些醉了，他語重心長地呼道，“別管遇到什...什么...不...不順利的事情，這...這人吶，一輩子，哪可能一直順順...順順利利的？也...也別太悲觀，方法總比困...困難多，是...是吧？”

許其清苦苦笑笑，“爸，你喝多了，舌頭都打節(jié)了。”

“哼，”老爸眨巴了眨巴眼睛，“這才哪到哪？待老爸去趟廁所，再戰(zhàn)十輪都可！”

說完，便起身去了廁所。

步伐雖有一點點晃，但實際上穩(wěn)得很。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許其清笑笑，搖搖頭。

本該是自己喝醉再和父親吐苦水的啊...怎么輪到他來“醉”了？

不一會兒，父親回來了，可以看出洗了把臉的他精神了很多。

“其清啊，別以為老爸沒看出來，你和老冉家的丫頭分了吧。切，還說什么旅游，實際上是分手之后去散心吧！然后一路上肯定是又受什么刺激了，不然你跑回來第一件事為什么去冉家？”老爸笑笑，笑得像個傻子，此時哪有那副精明的模樣，“嘿嘿，老爸猜對了吧，回來有事去個地方說的便是去找那個冉...冉...冉冰吧。然后再次碰壁？嘿嘿...老爸還是那句話，沒有過不去的...”

酒杯再次滿上，這次許其清沒有要求小惡將體內(nèi)的酒精分解。

他這次是真的要嘗嘗醉的感覺。

畢竟...老爸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而且...也給了自己足夠的理由呢...

...

...

“嘿？”老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知不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你們兩個誰也聯(lián)系不上！合著是父倆跑去喝酒了？喝就算了，怎么不說一聲？”

許其清模糊地感到另一個人扶住了自己，他急忙說道，“我...我沒醉！”

老媽埋怨地瞪了老爸一眼，“怎么搞的？你灌他酒了？怎么還喝成這樣？”

“哪有的事！”許父嘿嘿笑笑，“小子失戀了，然后跑我那兒去，你說我這做爹的能不管嗎？”

“得了吧你！”老媽伸手狠狠扭了老爸一下，“趕緊讓其清躺下吧！”

“行行行！”老爸語氣有些怪異，“合著你眼里就沒我是吧？我就沒喝多嗎？”

老媽又伸出了一只手。

老爸閉了嘴。

...

醉眼惺忪之間，許其清再次夢到了那日戰(zhàn)斗最后落敗的場景。

不可撼動如神靈一般存在的方院長立在空中。

瀕臨破碎的布偶飄在眼前。

虛弱的聲音呢喃在耳邊。

“不用管我。”

“別來找我。”

“...”

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至極的天花板。

原來...我已經(jīng)回家了啊。

許其清看向窗外，皎潔的月光投在桌面，映出一片。

那個位置...是遙最喜歡的坐的地方。

每次她坐在那里的時候，兩個小腿就會在那里晃呀晃呀...

...

許其清把頭埋到枕頭里。

不。

遙，等著我。

我...一定會找到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