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如此平靜？”
這是凌然在這女子醒來后的第一個問題，盡管這個瘦弱的少女深受重傷還在昏迷，但他有這樣的一種感覺，自然也就有了這樣的疑惑。
自那高臺之上，刀刃肆意竄入皮肉，這個瘦弱少女沒有發出任何卑劣的求饒之聲起，凌然便起了疑惑。
這是他遇到的，第二個剛強到令他動容直到欽佩的少女。當然，凌然也排除了少女是啞巴的這種可能性。
如今是正午過后，太陽還有些暖和，這個世界也依舊光亮，乃至是有些燥熱。
算不得少年的男子帶著受傷的少女，躲在山林間休息療傷，似乎也是這世界上稀松平常的事。
少女的傷很重，卻也并不是那些皮肉之痛，而是身體孱弱的緣故。凌然早已用了從北方部落帶回來的傷藥，卻也只能起到止血的功效。
如今的他正在用這世界上神奇的力量，來幫助她療傷。
約莫過了兩三個時辰，太陽漸漸西去，光芒也愈發黯淡，斜陽低垂映照著男人的臉龐，微微風起，也不免有些遲暮之感。
瘦弱的少女此刻終于有了幾分意識，她沉重而又緩慢的睜開雙眼，帶著疑惑的眼神打探完四周之后，毫不猶豫的貼到了凌然的身后。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凌然沒有選擇將少女逼開，盡管他可以選擇這么做，但在此刻他還是想再享受一會兒這種混沌的感覺。似乎這世間處處皆是爾虞我詐，唯有此處清晰明了。眾人皆醉我獨醒，他大概是喜歡這樣的感覺。
“你…”少女開了開口，或許是許久沒有說過話的緣故，她的聲音有些滯澀，像是未開封的刀在生銹的鎧甲上劇烈摩擦一樣。
凌然的心情頓時被壞了大半，而為了從這種噪音中早些解脫，他接過了話語權。
“我把那老頭殺了，救了你，僅此而已！”
簡單明了直爽痛快，凌然已經想不出別的詞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做法，總之是干凈利落沒有任何客套。
但那少女并沒有離開，凌然的脖子還有有些涼意，那是某種金屬制品，應該極為鋒利。對于這種情況，凌然也十分疑惑，在療傷的過程中他確實沒有發現少女的身上還藏有武器。
“衣服！拿來！”
短暫的適應之后，少女終于說了些清晰的字眼，可惜有點冷，讓人有些討厭。
經此提醒，凌然終于意識到了某些東西，隨即送出了一身自己的衣物，以表示自己的慷慨。當然，那帶著寒意的金屬制品，卻并非因此而離開。
不過，這瘦弱的少女也確實沒有什么值得窺伺的地方，如果不是急色到見女人就走不動道的那種類型，很難對她產生興趣。畢竟在她的身上很難找到女性的特征，這一切自然也歸結于她的瘦弱。不對，僅僅是瘦，還算不得弱。
瘦弱的少女簡單的將凌然的衣衫穿上，隨后一言不發的盯著凌然。她的雙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緒，那里實在是過于平靜，平靜的像是一灘死水，像是能輕易激起波紋，卻又并非如此。
“你想要什么？”
少女率先開了口，盡管她的行動讓人十分意外，卻也免去了不小的麻煩。只不過，以她的這份姿態，似乎不打算交出任何東西。
“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凌然平靜的回應著，同樣沒有表現出多余的情緒，仿佛這一切很簡單，他救她也只是為了這幾個問題。
少女的眼神里微微起了變化，對凌然的這番舉動顯然有幾分意外，但還是保持著平靜。
“你想問些什么？”
“關于你對生死的看法。”凌然平淡的回答著，他很喜歡這種氛圍，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要來兩盞小茶，邊飲邊聊。
不過，他的表達方式實在是有些欠妥，以至于少女愣了很久。
“我不懂你說的這些東西！我想，你可能是救錯了人！”
這個回答自然是在情理中，但絕非凌然想要的答案，而他又需要這個問題的答案。
“或許我可以換一種問法。”凌然微微笑了笑，有種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覺。
“你為什么會被綁在那里？”
“因為我要殺了他，不過沒成功。”
“那你又為什么會安心求死呢？”
“因為我依然殺了他！”
這是一個意外的答案，盡管在瞬間他想通了這句話里面的意思，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答案。
“或許我應該換一個問題。”
“你的問題有點多。”少女的臉上表現出了不耐煩，這對凌然是一件好事。
“我本以為你是那種無情之人，看起來并不是。”
“這和問題似乎沒什么關系。”
“你為什么會覺得為這件事去死很值得呢？”
這是凌然真正的問題，自北方之行后，他在生死之事上陷入了不該有的茫然。比如人為什么要活著，又為什么要為了某事去死呢？仇恨自然是不錯的理由，此前他也如此認為，但從北方回來之后他覺得并非如此。
活著既然是活著，便不應該草草的因為某事了結性命，無論是活的瀟灑快意還是茍且度日，那都是一種活法，盡管有點討人厭。
“那怎樣的活著，才是活著呢？”少女聽到凌然的問題后同樣很認真的反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一下子讓凌然陷入了困境。
他自然是在為活著做各種辯護的，因為如今的他還不想死。可他也在了解了這個少女的想法之后，站在少女的角度來看，活著似乎也不過如此。
“我沒什么別的想法，只是我和那個人無法共存，要么他死要么我活！這是我的活法！要是讓我像那些女人一樣，我做不到！就這么簡單！”
說著少女便站起了身子，她似乎準備離開這里。
“你準備去哪?”凌然看著她認真的問著。
“他死了！我去什么地方都是開始！”
“那便是去無可去了！”
什么地方都能去，實際上也是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不如先跟著我吧！我準備去大唐長安見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