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過后，韓明帶著周安，在山上找了一下午，自然是一無所獲。回來時，就在周老伯家等著。周安看著這家中的一切，全無往日的溫馨和熟悉，變得陌生，傷感，悲涼。

不由得怨恨起彭成來，都是因為彭成，自己平靜的生活才來了風雨。阿翁沒了，他也不知所蹤，怕是不敢面對自己，逃了。

黃昏時分，烈日西沉，大地上還殘留著最后一波熱浪。

韓明看著眼圈紅紅的周安，還在猶豫，到底告不告訴周安最壞的結果。他畢竟才十四，年幼時父母離去，只有周老伯一人照看他，如今這情形，對于他來說，太過殘酷。

韓明望著周安，陷入了深思。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帶著水袋和干糧，又上了山，晚上才回來。

就這樣，過了七八天。

這天早上，韓明準備好水和吃的，等著周安，又要去山上尋找，周安看著韓明，終于說了話，周安的聲音很虛弱。

“韓夫子，我阿翁不會回來了”說這句話時，周安的聲音有些哽咽，“別去了，這幾日辛苦夫子了。”

韓明有些吃驚，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只是放下東西，走了過來，陪周安一同坐下。

周安還是沒控制住自己，“我，我阿翁，命好苦啊……”

“周安，你看，那樹葉，春生秋落，沒有一片能陪伴樹木終年。那樹木，還得光禿禿地面對寒冬。看淡生死確實不易，習慣別離相對簡單，生死也是一場聚散別離。你的路還很長，你將來還會遇到很多人，他們中的很多，都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擦肩而過，匆匆一瞥。但你阿翁，你會永遠記住他，對嗎？”

周安點了點頭。

“蕭瑟秋風一過，無數落葉紛紛，你拾取的秋葉，是對你最重要的，你好好保存，就是他最大的寬慰。樹葉的凋零，是因為他的幫助樹木成長的使命完成了，樹木健康成長，也是落葉的心愿。”

周安抹去臉頰上的淚水，輕輕抽噎著，似乎明白了什么。

許久，韓明站起來，帶著漸漸平靜的周安，下山去了。

萬雄寨中。

彭成趴在床上，張耗子在給他涂抹草藥。

“呦，輕點輕點，要是把我整廢了，三爺摔的可就是你了。二爺打的傷剛好不久，又被三爺摔成這樣，我這命啊。”

“誰讓你這小子被三爺看上了。不過看不出來，你這小子力氣到還挺大，跟三爺糾纏了好幾下，不然三爺也不會下這么重的手。”

“這么說，都是三爺看得起我嘍。”

“那是當然。”

“可別，我還得留著命，看著你這老耗子，找個母耗子，生一窩小耗子呢。”

“你怕是看不到了，咱這寨子里，只有徐老大有婆娘。搶上山來的女的，大多活不了一個月。我要娶婆娘，怕是得七老八十了。”

“也是，就你這賊眉鼠眼，當然要七老八十了，我不久就能……哎，疼，疼，輕點，輕點，你這死耗子。哎，錯了，錯了。”

“彭成，彭成”是牛大壯的聲音。“兄弟，對不住了，我看你還有兩下，一時間沒了分寸，向你賠不是了。”

“三爺，哪里話。是我沒注意，三爺客氣了。”彭成趕忙坐起來。

“三爺。”張耗子站起來。

“耗子。彭成，這是山雞湯，我叫王老頭煮的，還特意加了花椒。這花椒可是稀罕物件，好好補補。”說著，牛大壯把一碗雞肉放在了桌子上。

“多謝三爺了，以后勞煩三爺多摔我幾回。”彭成站了起來。

“唉，彭成，我幫你抹藥，累的死去活來的，怎么也得賞我幾塊肉嘗嘗吧。”

“上一邊去，你那是抹藥，那么大力氣。你聞聞就行了，耗子是不吃肉的。”

“哈哈，這般油腔滑調，應該沒事，三爺我走了。好好養著，過幾天咱倆再練練。”牛大壯轉身出了門。

“好的，三爺慢走。”兩人說道。

“喂，耗子，耗子。這可不行啊，我什么也沒練過，就會一套廣播體操，咱山寨有沒有人練過，讓他教教我，也好陪三爺練的盡興。”

“啥東西？你練過什么？”張耗子沒聽懂。

“沒事，沒事”彭成趕忙遮掩。

“徐老大旁邊的那幾個隊長，好像都練過，不過我不熟。唉，武三兒倒是可以，人也好說話，我幫你問問去。”

“勞煩張兄，給你一塊雞肉，略表心意，還望笑納。”

“滾一邊去，凈說點我聽不懂的，不就讀過幾年書嗎？”張耗子嘟囔了幾句，就走了出去。

“不止幾年，是十幾年書，只不過是古代和現代這兩個系統不兼容。”彭成小聲說。彭成穿好衣服，來到桌前，看著這碗雞湯，咽了口水，這是七八天來，最好的一頓。

彭成端起碗，喝完了湯，找了塊舊布，把雞肉包起來，揣在了身上。走了出去。